【人间神狱】第260章 盖娅的低语
死。
整个宇宙都在尖叫着同一个字。
那是旧神万藏的临终咆哮，是他燃尽神格，献祭一切后掀起的法则风暴。
江澈想动。
哪怕是抬起一根手指。
但他做不到。
神格干涸，灵魂被刮得只剩一层薄皮。刚刚凝聚“人性之心”的那一击，已经把他彻底榨干。
他就像个被抽干了血的凡人，眼睁睁看着足以撕裂星辰的毁灭浪潮，拍向自己的脸。
完了。
这个念头刚升起。
咚——
一声心跳。
不是江澈的。
这声音来自他身旁，来自那座水晶山脉般的巨物——盖娅之心。
它不响亮，甚至有些沉闷。
却像一柄无形的巨锤，擂在了时空的鼓面上。
整个地核空间，所有狂暴的、撕裂的、尖啸的能量乱流，在这声心跳面前，瞬间凝固。
就像一群疯狗，突然听到了主人的口令。
下一秒，一股温暖、宽厚、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意志，如春潮般无声地蔓延开来。
万藏的毁灭风暴，撞上了这股意志。
没有爆炸。
没有对冲。
更像是一勺滚油，泼进了一片无垠的湖泊。
只剩下“滋”的一声轻响，然后，一切归于平静。
那些足以湮灭神明的狂暴能量，被这股意志轻轻一抹，就化作了亿万点温顺的萤火，柔和地飘散、消融。
风暴，停了。
危机，没了。
江澈怔怔地看着这一幕，脑子有点转不过来。
紧接着，他听到了“咔嚓、咔嚓”的脆响。
是锁链断裂的声音。
那些曾如黑色巨蟒般，死死缠绕、勒紧盖娅之心的秩序锁链，此刻正像烈日下的冰雕，一寸寸地崩解，剥落，化作最纯粹的虚无。
困扰了这颗星球心脏亿万年的顽疾，被根除了。
盖娅之心表面的光华，前所未有的纯净。
它平稳地、有力地搏动着，每一次跳动，都仿佛在宣告一个古老生命的重获新生。
一股纯粹到极致的生命能量，从水晶核心中缓缓渗出，像最清澈的山泉，温柔地包裹住了江澈。
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舒畅感。
就像一个在沙漠里渴死的人，被灌下了一口甘霖。
又像一株在寒冬里冻僵的草，沐浴到了第一缕春光。
干涸的神格，龟裂的灵魂，都在这股生命能量的滋养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充盈。
紧绷到极限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
也就在此时。
一股宏大、古老，甚至有些笨拙的意志，跨越了物种的界限，连接上了他的精神。
不再是之前那种充满痛苦与毁灭欲的咆哮。
而是一段段清晰、沉重的……概念。
“外……来……者……”
一个苍老的声音在他脑海中直接响起。
“……离……去……”
江澈能感觉到，这股意志中，依旧埋藏着对“神明”这种存在的深深排斥。就像生物的本能，排斥着体内的病毒。
但紧接着，那意志微微一顿，似乎在分辨什么。
“……你……留……下……”
江澈一愣。
“……痛……苦……结……束……”
“……感……谢……”
几个简单的概念，支离破碎，却传递出了最核心的意思。
它将所有神明都视为入侵者，必欲除之而后快。
但江澈，终结了那个给它带来最大痛苦的根源——万藏。
所以，它希望其他“病毒”都滚蛋。
而江澈这个帮它“杀毒”的特殊存在，可以留下。
这大概是这颗星球的意志，能给出的……最高奖赏。
江澈感受着这份略带笨拙的善意，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没有急着回应，而是将自己经历过的一切，将他对这个“神狱”的理解，将他脑中那个唯一的、疯狂的“答案”，凝聚成一个同样简单、却无比坚定的念头。
他将这个念头，像一颗种子，小心翼翼地，传递了回去。
“不走，也不留。”
“我要……改造这里。”
“把这个囚禁一切的‘笼子’，变成一个能让我们一起活下去的……‘家’。”
那个宏大的意志，沉默了。
死一般的沉默。
江澈能感觉到，它那坚固的排斥壁垒并未消失，但也没有立刻将他弹出。
它似乎……无法理解。
无法理解“家园”这个对它而言过于复杂和陌生的概念。
但它能感觉到。
能感觉到江澈这个念头里，没有贪婪，没有恶意，反而带着一种……它从未感受过的，名为“守护”的东西。
许久。
许久。
那股排斥的意志，缓缓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古老的、带着一丝好奇的……凝视。
它在看。
它在等。
它想看看，这个不一样的“外来者”，究竟想做什么。
初步的“协议”，达成。
与盖娅之心的链接，缓缓中断。
江澈猛地睁开双眼，地核之海已重归平静。他握了握拳，体内的力量，大概恢复了三成。
依旧虚弱，但……够了。
没有丝毫犹豫，他恢复的感知，如同一根无形的探针，瞬间刺穿层层法则阻隔，射向遥远的地表！
下一秒。
末日的景象，狠狠烙在他的脑海里！
天空，依旧是那片由天钧“格式化”协议所笼罩的不祥血色！
血幕之下，凌霜、隗山、筹海……他所有的同伴，气息都已微弱到了极点，像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
他们，还在天钧那近乎无穷无尽的力量下，苦苦支撑！
地心的棋局，结束了。
但人类文明的浩劫，才刚刚进入……最绝望的读秒阶段！
江澈缓缓抬头。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厚重的地幔，穿透了炙热的地壳，穿透了无尽的岩层与泥土。
最终，落在了那片血色天幕之上。
落在了那个代表着“人间神狱”最高意志的存在身上。
地心对弈，终局。
接下来，该和这座监狱的“神”，好好谈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