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天,夜。
秘藏室内,空气死寂。
江澈静静看着面前那个吞噬光线的黑色立方体,看了整整一天。
然后,他抬起头,目光像两把精准的手术刀,第一次,剖开了陈骸脸上那副万年不变的慵懒伪装。
“我看到的星图,是假的。”江澈开口,声音很轻,却让整个空间的温度骤降。
“由七颗暗星组成的‘权杖’,你告诉我,那叫‘疯神之兆’。”
陈骸浑浊的眼珠动了动,没说话。
江澈笑了。
那笑容里没有温度,只有冰冷的锋芒。
“但你在说出这个词之前,嘴皮子秃噜了一下。”
他身体微微前倾,像一头锁定猎物喉咙的狼,一字一顿,将那个被对方刻意掩盖的词,重新从记忆的坟墓里刨了出来。
“‘变……量’。”
“你,到底对我隐瞒了什么?”
这个问题,像一根针,戳破了气球。
陈骸脸上那万年不变的慵懒面具,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一道,微不可查的裂痕。
他张了张嘴,干涩的喉咙滚动着,似乎在紧急编织一个新的谎言。
然而,他终究没能说出口。
因为,一个更恐怖的声音,淹没了一切。
嗡——!
一声尖啸,毫无征兆地炸响!
那不是现代的电子警报。
那更像有根烧红的铁钎,硬生生捅进了在场所有人的脑髓,再狠狠搅动!
整个“静滞之巢”都在剧烈摇晃。
不,是痉挛!
天花板上积攒了千百年的灰尘簌簌落下,像一场盛大而沉默的葬礼。
秘藏室内,墙壁上那些早已熄灭的古老符文,此刻全部被点燃,疯狂闪烁着刺目的血光!
光芒将两人煞白的脸,映照得如同地狱恶鬼。
“不……不可能……”
陈骸脸上的血色,一秒之内褪得干干净净。
他失魂落魄地站起身,踉跄一步,那份活了太久、仿佛与天地同朽的从容,在这一刻被击得粉碎。
他喃喃自语,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坐标……静滞之巢的坐标……怎么会暴露……”
他再也顾不上江澈的问题了。
死亡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他一把抓住江澈的手臂,干瘦的手掌爆发出铁钳般的力量。
“走!”
嘶吼声中,两人冲出秘藏室。
巢穴中枢,那片由无数书架组成的知识森林,此刻正下着一场毁灭之雨。古老的典籍暴雨般坠落,纸页纷飞,像一个伟大文明在举行它最后的葬礼。
还没跑出几步——
头顶的岩层,传来一声沉闷到心脏停跳的巨响!
那不是爆炸。
更像是……有什么东西,强行挤开了现实的维度,降临了。
一根通体散发着冰冷银光,由纯粹高能粒子构成的巨锚,从天而降!
它无视了物理法则,撕裂了数十米厚的岩层与防御法阵,带着神罚般的威严,死死钉在了静滞之巢的正中央!
轰——!
巨锚落地的刹那,一股代表着绝对秩序的力场轰然扩散!
整个空间的摇晃诡异地停止了。
空气凝固成了琥珀,时间在其中艰难跋涉。
律者的“空间镇压锚”。
一个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女性电子音,从四面八方,从每一个被凝固的原子中响起,回荡在每个人的脑海。
“目标‘悖论波形’,你已被锁定。”
是她!
那个在城市中追杀他的女人!
江澈的瞳孔,骤然缩成一个点。
“重复,投降是唯一符合逻辑的选择。”
天降神兵,天罗地网。
然而,死亡的交响乐,才奏响第一个音符。
主阅览区另一侧的墙壁——轰然炸开!
“轰隆——!”
狂暴的冲击波卷着碎石和纸屑,如同一头巨兽,撕开了这个避世之所的最后一道遮羞布。
烟尘中,三道魁梧的身影走了进来。
为首的男人,体格壮硕如一尊移动的青铜巨像,皮肤上刻满了狰狞的图腾。
他的双眼,是两轮燃烧的黄金。
充满了原始、野蛮、不加掩饰的贪婪。
黄金王朝的百夫长,塞赫姆。
他的目光甚至没在惊骇欲绝的陈骸身上停留哪怕0.1秒。
两道灼热的视线,像探照灯一样越过他,死死锁定了江澈。
他咧开嘴,露出一个野兽般的笑容,深吸一口气,仿佛在品尝世间最甜美的芬芳。
“新鲜的权柄……”
他用一种沙哑而狂热的语调,低吼道。
“神王,会奖赏我的!”
时间,在这一刻真正定格。
江澈站在原地,身体僵硬。
头顶,是律者冰冷的镇压之锚,代表着“系统”的清除。
前方,是黄金王朝猎手狂热的黄金瞳,代表着“神权”的掠夺。
身后,是丢了魂的陈骸,和他那已经崩塌的、最后的壁垒。
他刚刚问出的那个问题,似乎还在耳边回响。
——“变量”,究竟是什么意思?
现在,答案来了。
死亡的答案,从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同时降临。
他,就是风暴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