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神狱》 第197章 傲慢的节点
“陷阱……”
“……第三节点。”
“……傲慢。”
三个破碎、嘶哑，却又清晰得仿佛贴在耳边响起的词。
江澈的声音像是从漏风的肺里硬挤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子。
但就是这几个字，像三道闪电，瞬间劈开了筹海脑中混沌的迷雾。
“我操！”
筹海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他死死盯着面前那块滋滋作响、布满裂纹的屏幕，嘴里发出一声混杂着狂喜和自嘲的低吼。
“我懂了！我他妈的懂了！”
错了。
从一开始就全错了！
他一直在跟一台机器较劲，试图用更强的算力、更刁钻的算法，去拆一堵墙。
可这根本不是墙！
这是一个疯子、一个自恋到极点的“神”，为自己打造的王座！你不应该去拆它，你应该……找到那个坐在王座上的混蛋，然后一脚把他踹下去！
“我攻击的不是防火墙……”筹海的声音在内部通讯里发颤，带着一种癫狂的兴奋，“我该攻击的，是他的‘签名’！是那个自以为是的艺术品！”
话音未落，他放弃了所有徒劳的正面冲击。
屏幕上瀑布般的数据洪流，停了。
下一秒，一种全新的逻辑，如同手术刀般精准，无声地切入系统脉络。
筹海不再试图翻山越岭。
他在找。
找那座藏在城池最深处，却必然修得最华丽、最显眼，用以彰显主人荣光的……君王雕像！
一个拥有最高权限，却伪装得最深，在结构上却完美到近乎炫耀的节点。
一个象征着绝对掌控欲的，“傲慢”的节点！
……
几乎就在筹海改变策略的同一瞬间。
远处，烛影的动作猛地一僵。
那张永远像古典雕塑般冷漠、没有一丝多余情绪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一种混杂着惊愕与暴怒的神情。
他感觉到了。
不，是“看见”了。
有一只无形的手，灵巧地绕过了他所有的陷阱和壁垒，像个最胆大包天的小偷，直接摸向了他藏在系统最核心的，那个属于他自己的、最私密的印记！
这个手法……
这个思路……
凌霜！
那个叛徒！
轰！——雷霆在脑中炸响。
除了那个他亲手教导出来、又亲手背叛了他的女人，这世上不可能有第二个人，知道他这个根植于灵魂深处的编程洁癖！
被背叛的耻辱。
计划被窥破的愤怒。
两股情绪如同火山喷发，瞬间冲垮了他身为“律者”那引以为傲的绝对冷静。
“杂……碎！”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咆哮从他齿缝里挤出。
他眼中所有戏耍和从容，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纯粹的、毫不掩饰的、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杀意！
如果说之前的烛影，是一把精准的手术刀。
那么现在，他就是一柄要砸烂一切的……重锤！
嗡——！
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尖锐悲鸣！
烛影的身影化作一道模糊的白线，快到肉眼无法捕捉。他双手齐出，数十道凝练到极致的秩序光刃，不再讲究任何技巧和角度。
那是一场覆盖式的、毫无死角的死亡豪雨！
朝着筹海所在的掩体，疯狂倾泻！
他要在那个该死的黑客完成破解之前，把他，连同那块终端，连同那块水泥掩体，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掉！
“糟了！”
江澈瞳孔骤缩。
如此狂暴的攻击，根本没法挡！
左肩的贯穿伤像被塞进了一块烧红的烙铁，每一次呼吸都痛彻心扉，体内的神性已是风中残烛。
硬抗？
那是找死。
但他身后，是筹海。是唯一的希望。
电光石火间，江澈将那摇摇欲坠的“变量”神格催动到了极限。
他没有构筑壁垒。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匪夷所思的操作。
第一道光刃来了。
目标，筹海的头。
江澈没挡，只是意念一动，光刃前方一米处的空气，粘稠度陡然增加了百分之一。
就这么一丝丝的扰动。
嗤！
致命的光刃擦着筹海的耳廓飞过，将他身后的一截钢筋瞬间汽化，切口平滑如镜。
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暴雨已至！
江澈的身影在光刃的缝隙中疯狂闪躲，每一个动作都在刀尖上跳舞。
他不是盾。
他是一个无形的“扰动场”。
烛影脚下一块碎石，毫无征兆地滚了一下，让他前冲的步伐出现了一个瞬息的踉跄。
一道光刃路径上的灰尘，陡然扬起，光线被折射，产生了零点零一秒的视觉误差。
另一道光刃即将命中掩体时，那块水泥的分子结构，在千分之一秒内，变得像橡胶一样富有弹性，将九成的动能卸掉，只留下一个浅坑。
他像个最高超的魔术师，又像个最狼狈的赌徒，用尽一切手段，扭曲着战场上每一寸空间的物理法则。
为身后的那个人，争取那万分之一秒的生机。
噗！噗！
鲜血不断从他的肩胛、手臂、后背飙射而出。
他身上瞬间增添了十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整个人像刚从血池里捞出来一样。但他依旧像一颗钉子，死死地钉在筹海身前。
一座摇摇欲坠，却绝不倒塌的血肉壁垒。
“找到了！”
就在江澈的意识快要被剧痛彻底冲垮的瞬间，身后，传来了筹海那压抑着极致兴奋的嘶吼！
屏幕上，所有的逻辑探针，都指向了同一个坐标。
那是一段伪装成冗余代码的、结构却完美得如同艺术品的逻辑节点。它孤高，独立，带着一种俯瞰众生的傲慢，不多不少，正好在整个网络的“第三”层级。
就是它！
筹海的指尖在屏幕上划出最后的残影。
他将江澈对抗遗识发掘会时留下的那段“逻辑奇点”数据——那段充满悖论与疯狂的、不讲任何道理的混沌数据，打包成了一枚信息炸弹。
一把由疯子铸就的万能钥匙！
然后，他用尽全身力气，将这把钥匙，狠狠地、不讲道理地，插进了那个象征着绝对秩序与完美的……“傲慢”锁孔！
转动！
下一刻，时间仿佛凝固。
精神病院主楼楼顶、东侧钟楼废墟、图书馆地下室深处。
三个隐藏在最隐秘角落的金属装置，表面代表秩序的纯白符文，瞬间转为不祥的血红！
嗡鸣声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一阵足以撕裂灵魂的尖啸！
轰！轰！轰！
三声剧烈的爆炸，几乎同时响起！三股浓烟冲天而起，像是为这座废弃的病院，献上了最后的葬礼。
那股笼罩整个战场、压制所有人神性的无形力场，如同被戳破的气球。
轰然，消散！
正在发动致命一击的烛影，身体毫无征兆地一震。
仿佛有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了他的神格核心上。与信标网络的链接被粗暴斩断，狂暴的数据乱流倒灌而回！
“噗——！”
一口鲜血，猛地从他口中喷出。
烛影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踉跄着后退两步。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前方。
看着那个浑身浴血、却依旧站得笔直的身影。
看着他身后，那个缓缓抬起头，眼神亮得吓人的谋士。
烛影眼中那份属于神的轻蔑与掌控感，终于……彻底粉碎。
取而代之的，是冰冷刺骨的，不再有任何掩饰的……
杀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