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神狱》正文0 | 第210章 无辜者的筹码 |
“百分之一千。”
当周源那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将这个数字吐出来时，永寂书库内，仿佛连空气都被抽干了。
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终端屏幕冰冷的光。
“如果瑶月的血脉被用于‘衔尾蛇’的核心，能量稳定性将提升十倍。届时，‘神性抑制场’可以无间断覆盖整个雪山基地。”
周源顿了顿，说出了结论。
“任何潜入，都将是有去无回的……自杀。”
死寂。
前一秒还因备战而躁动的地下空间，此刻安静得能听见服务器散热风扇低沉的嗡鸣。
“啪！”
筹海猛地合上手中的战术板，转身疾步走向全息沙盘。他没有一句废话，苍白的手指在光幕上化作一片残影，数据流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几秒后，沙盘中央，战局推演亮起。
一枚代表江澈小队的蓝色箭头，正在错综复杂的基地管道中艰难穿行。周围，是上百个闪烁着致命红光的防御单位，像一群闻到血腥味的鲨鱼。
“最优解。”
筹海的声音像手术刀一样精准而冰冷。
“放弃救援瑶月，立即执行原计划，强攻‘普罗米修斯实验室’。成功率，百分之三十五。”
他话音刚落，手指在沙盘上一抹。
模拟开始。
蓝光闪动，代表“筹海”和“周源”的光点，在突破第三层防御时瞬间熄灭。
紧接着，江澈的蓝色光点，以同归于尽的姿态，撞进了最深处的核心。
轰——
沙盘上爆开一团刺目的白光。
胜利。
代价是，三分之二的阵亡。
“但是。”筹海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他抬起眼，看向众人，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如果我们分兵，去救一个手无寸铁、被严密监控的凡人女孩……”
他调出第二套方案。
沙盘画面一分为二。
一股冲向城市的光点，几乎在瞬间就被潮水般的红色标记淹没、吞噬。
另一股冲向雪山基地的，则因兵力不足，在中途就被彻底绞杀。
屏幕中央，弹出一个血红的数字。
“成功率，低于百分之五。”
筹海抬起头，目光逐一扫过隗山、凌霜，最后落在江澈脸上。
“从战术角度，结论只有一个：放弃她。”
“用一个无辜者的命，换我们百分之三十五的赢面。”他一字一顿，仿佛在给这笔交易盖上最后的印章，“这笔买卖……很划算。”
“划算。”
这两个字，像两根淬了冰的钢针，扎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没有人反驳。
因为筹海的计算，没有错。
逻辑上，无懈可击。
情感上，却冷酷到令人发指。
“呼……”
一直沉默的隗山，胸膛剧烈起伏，呼出的气息带着灼人的温度。这个把荣耀看得比命重的铁血壮汉，此刻只是死死盯着沙盘上那个代表瑶月的、微不足道的绿色光点，手臂上虬结的肌肉绷得像一块块生铁。
他懂得牺牲，他的一生都在牺牲。
可今天，这个词压得他有点喘不过气。
凌霜银灰色的眼瞳古井无波，她从另一个角度，给筹海的结论加上了最后一根稻草。
“遗识发掘会的城市猎捕小队，行动模式源自顶尖反恐单位，装备专门克制我们。一旦在市区交火，必定引来律者。”
她停顿了一下，吐出最坏的结果。
“届时，我们将面临双线围剿。”
“那是……死局。”
天平，彻底倒向了“放弃瑶月”那一端。
气氛压抑得像凝固的水泥。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江澈缓缓伸出手。
他没有去碰那些复杂的战术按钮，只是在全息沙盘的操作界面上，轻轻一划。
嗡——
所有的模拟图像，所有的成功率，所有冰冷残酷的数据，瞬间清空。
整个沙盘，暗了下去。
江澈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向筹海，那双总是藏着风暴的眼眸，此刻清澈得像一面镜子。
“筹海，我问你个问题。”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我们和顾衡、和奥黛尔那帮人，有什么区别？”
筹海一愣，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江澈环视着自己的同伴们，声音陡然变得锋利起来。
“区别就是，在他们眼里，人命是数据，是筹码，是可以放在天平上称量价值的材料！”
“而我们不是！”
“如果我们今天，也开始计算一个无辜者的‘牺牲价值’，用她的命去换那狗屁的‘成功率’……”
江澈的声音微微一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那我们就算最后赢了，也早就输得一败涂地了！”
“这场战争，从我们做出这个选择的瞬间，就已经输了！”
话音落下，整个书库落针可闻。
筹海看着江澈，那颗习惯了用逻辑和数据构筑一切的大脑，第一次彻底宕机。
他忘了。
他把最重要的变量给忘了。
人性。
凌霜那双银灰色的眸子里，掀起了一场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剧烈风暴。她曾是律者，信奉“最优解”，为了秩序可以进行“必要清除”。可此刻，江澈这番堪称“愚蠢”的宣言，却像一把重锤，狠狠砸碎了她旧有的世界。
“说得对！”
一声暴喝，撕裂了寂静！
是隗山！
他猛地一拳，狠狠砸在旁边的合金桌面上！
“哐当——！”
一声巨响，厚重的金属桌面竟被他砸得向下凹陷出一个清晰的拳印！
他那张写满挣扎的脸上，绽放出许久未见的、酣畅淋漓的笑容，像拨云见日。
“救人！”
“干他娘的！”
这两个粗暴的字眼，仿佛一道惊雷，劈开了所有人头顶的阴霾。
压抑，憋屈，瞬间一扫而空。
团队的信念，在这一刻，前所未有的统一。
然而——
就在江澈准备下令，重新制定营救计划的瞬间——
“嘀——！嘀——！嘀——！”
刺耳的警报声，毫无征兆地撕裂了整个指挥室！尖锐得仿佛要刺穿人的耳膜！
筹海脸色剧变，猛地扑回自己的终端前，双手快到模糊！
“该死！是我的网络监控程序！最高级别警报！”
下一秒，刚刚熄灭的全息沙盘“唰”地一声自动开启，一幅巨大的城市夜景地图投射出来。
地图上，一个闪烁着致命红光的坐标点，被一个巨大的红色箭头死死锁定。
那正是瑶月所在的艺术学院！
而在坐标点旁边，一个血红色的倒计时，正在飞速跳动！
筹海的声音因为急促而变了调：
“遗识发掘会已经锁定了瑶月！猎捕小队已经出动！”
“行动就在今晚！”
倒计时上的数字，像魔鬼的狞笑，冰冷地呈现在所有人眼前——
09:59:4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