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啪。
火光跳动。
映出四张没有表情的脸。
这里是北极圈内一座废弃的气象站,刚刚,一架名为“幽灵”的运输机,用一种近乎坠毁的姿态,一头扎进了附近的山坳里。
机身在雪地里犁出百米长的伤疤,停在了这栋只剩个生锈铁穹顶的破屋旁。
现在,屋里屋外是两个世界。
屋外,是能把骨头缝都吹透的暴风雪,发出鬼哭似的尖啸。
屋内,是死一样的寂静。
只有火舌舔舐木头的声音。
燃料是刚拆下来的一扇门,和两把椅子。橙黄色的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在斑驳的墙壁上扭曲、摇晃,像一群挣扎的鬼魂。
没人说话。
悲伤这东西,堵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啵!”
一声轻响打破了沉寂。
隗山,这个壮得像头熊的男人,用牙崩开了伏特加的木塞。他没喝,站起身,走到门口,任由灌进来的风雪抽打在他脸上。
他将大半瓶澄澈的烈酒,一滴不洒,缓缓倾倒在门外的雪地里。
酒液渗入,了无痕迹。
只有一股浓烈的酒香,混着寒气,倒灌回屋。
“敬阵亡者。”
他的声音粗哑,像是两块石头在硬搓。
说完,他仰头,将剩下的小半瓶酒灌进喉咙,从喉管到胃里,像烧起了一条火线。他面不改色,仿佛喝的是水,随手将空酒瓶顿在火堆旁。
一套动作,干脆,利落。
这是他们的仪式。
火堆另一边,凌霜跪坐在地上,正用一块干净的软布,一遍遍擦拭着她的匕首。
擦得很慢,很用力,每一个角度,每一寸刀锋,都像是要嵌进她的骨头里。那专注的样子,仿佛这世上只剩下她和这把饮过血的凶器。
这是她的仪式。
角落里,筹海蜷缩着身体,把一台从运输机上抢救下来的工具箱摊在地上。他腿上放着一块外壳变形、布满裂痕的数据硬盘。
他的手指冻得通红,还在微微发抖,却捏着一把比牙签还细的镊子,撬开扭曲的金属壳,清理着里面的冰碴和灰尘。
他的眼睛里布满血丝,专注得像个准备拆除炸弹的工兵。
周源用命换回来的东西,他要让它活过来。
这是他的仪式。
江澈看着他们,看着自己的队友。
胸口堵得慌,像塞了一团浸了水的棉花,又沉又闷,喘不过气。
周源死了。
因为他。
不,因为他的命令。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像一根针,狠狠扎进心脏。
他猛地站起身,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铁门,一头撞进了外面的风雪里。
“呼——!”
世界瞬间被染成一片惨白。
狂风像无数把小刀子,从四面八方刮过来,试图钻进他身体的每一条缝隙。能见度不足三米,入眼之处,除了雪,还是雪。
作为队长,他不能在队友面前倒下。
旗帜,不能倒。
所以他只能躲到这里,躲到这片没有人的白色地狱里,独自舔舐伤口。
他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用尖锐的刺痛来对抗那股要把他撕碎的悲伤和……迷茫。
突然,一件厚重的外套披在了他身上,带着一丝火堆旁的暖意。
江澈猛地回头。
凌霜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银色的短发在风中乱舞。她没看他,也没说话,只是并肩站着,和他一起,盯着眼前这片吞噬一切的白。
沉默,是他们之间最 привычный的交流方式。
但这一次,江澈从这沉默里,读出了一种叫“陪伴”的东西。
他看着她被风雪勾勒出的侧脸,那双银灰色的眸子,依旧像冰,却不再是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纯粹的冰。
冰层之下,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融化。
不知过了多久,风雪渐小。
天边泛起一抹灰蒙蒙的鱼肚白。
两人一言不发,转身回到气象站。
篝火奄奄一息,只剩一小撮火苗还在顽强地跳动。
筹海抬起了头。
他的脸苍白得像一张纸,眼眶深陷,嘴唇干裂,但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却亮得吓人。
“好了。”
他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却像一声惊雷在死寂的室内炸响。
“核心存储单元……保住了。”他举起手里那块被他用各种零件和胶带勉强拼凑起来的硬盘,“可以……破解了。”
江澈的目光从筹海脸上移开,扫过一旁闭目养神的隗山,扫过身边眼神坚毅的凌霜。
悲伤没有压垮他们。
它沉淀了下来,变成了骨头,变成了脊梁。
周源的牺牲,必须有意义。
他走到筹海身边。
后者已经将那块伤痕累累的硬盘,用数据线连接到一台军用笔记本上。
屏幕亮起。
自检。
加载。
然后——
整个屏幕,被一条猩红色的、正在吞噬自己尾巴的蛇,死死咬住。
图标下方,一行冰冷的代码缓缓浮现,散发着不祥的红光。
破解难度,S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