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防御，换代了。”
江澈的脑机接口里，传来凌霜冷静的警告。
话音未落，前方纯白的长廊两侧，幽蓝色的光束凭空织成一张大网，无声无息，封死了去路。
空气里有股味儿。消毒水混着机油，还有点烧糊了的臭氧，吸一口，肺管子都凉飕飕的。
“停。”周源抬起金属手臂，拦下两人。他改造过的义眼红光爆闪，数据流飞速刷过。
“妈的，是生物识别。步态，心跳，热成像……连神性波动都扫。”他压低声音，“我这身改造件不在白名单里，一过去就得炸锅。”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
滴——！
尖锐到撕裂耳膜的警报，毫无征兆地炸响！
来了！
“入侵警报！C-3区发现未授权生物体！”冰冷的电子女声响彻天花板。
光网瞬间由蓝转红，刺眼夺目。
长廊前后，厚重如城墙的合金隔离门带着千钧之势轰然砸落！红色的警灯疯狂旋转，将整个世界染成一片血色。
“这边！”
周源一声闷喝，整个人像头装甲犀牛，在隔离门合拢前的最后一秒，悍然撞向侧面那堵看不出接缝的墙壁！
嘭——！
金属墙板被硬生生撞得向内凹陷、撕裂，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钻过的黑暗豁口。
“数据井！当年留的狗洞！快！”
江澈和筹海根本没有思考的时间，跟着周源一头扎了进去。
江澈的脚后跟刚离开地面——
哐当！！
两扇隔离门重重砸下，震耳欲聋的巨响中，地面上迸射出一长串刺眼的火花。
他们被活埋了。
“呵，没想到第一次用，是带着‘敌人’钻我自己的狗洞。”周源喘着粗气，声音里满是自嘲。
管道井里一片漆黑，空间逼仄得让人喘不过气。四周是巨蟒般盘绕纠缠的数据缆线，散发着设备运行的微热。
筹海立刻打开战术射灯，光柱在黑暗中扫过，最终定格在一捆最粗壮的光缆旁的银色金属盒上。
“物理节点！”他眼睛一亮，“从这儿能进去！只要黑掉安保系统，我们就得救了！”
他三两下从包里掏出微型终端，动作麻利地剥开光缆，将数据探针精准地插了进去。
虚拟键盘在他眼前展开，筹海的十指化作残影。
一秒。
两秒。
“不对劲……”筹海的眉头拧成了疙瘩，“太他妈不对劲了。”
“怎么？”
“这防火墙……跟纸糊的一样。”筹海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那个AI，上次差点把我脑子烧了的那个，现在跟个脱光了衣服的姑娘似的，任我为所欲为。这是陷阱。”
话虽如此，他的手却没停。警报没停，追踪程序还在跑，他没得选。
一层层权限被轻松剥开，安保系统的总控制台已经近在眼前。
“找到核心数据库了……嗯？”
就在他准备下达格式化指令，彻底瘫痪系统的前一刻，一个伪装成系统日志的独立分区，吸引了他的注意。
足足十三层动态加密。
就像一个写着“千万别打开”的宝箱，摆在了一个好奇心旺盛的猫面前。
筹海的理智在说“快走”，但他的手指已经开始破解。
破解过程，顺利到让人毛骨悚然。
最后一层锁解开。
没有实验数据，没有基地蓝图。
展现在筹海面前的，是一片……账本。
一片由无数资金流水、股权协议、资产报告构成的，血淋淋的金融海洋。
他的呼吸停了。
“江澈，你看这个。”他声音发颤，立刻将数据同步到江澈的目镜上。
一行行触目惊心的条目，在江澈眼前滚动。
【神性样本活体运输保险，承保方：恒理资本，单次最高赔付……】
【编号G-72权柄碎片（属性：枯萎）期货交易协议，甲方：遗识发掘会，乙方：恒理资本……】
【‘变量样本-01’捕获计划专项基金募集说明书，发起人：商九……】
恒理资本。
商九。
江澈的瞳孔骤然收缩。
变量样本-01，是他在普罗米修斯实验室的内部编号。
他自己，赫然也是这份账本上的一项“资产”。
如果说奥黛尔那些科学家，是想把神明摆上解剖台。
那这个叫商九的，这个恒理资本，是想把神明，连同他江澈，一起打包，贴上价签，摆上货架！
这种感觉，比面对任何一个狂热的敌人，都要让他感到恶心，荒谬。
那是一种发自骨髓的寒意。
“复制数据！全部！”江澈低吼。
“在做了！”筹海咬着牙，进度条飞快上涨。
80%……90%……99%……
就在数据复制即将完成的瞬间——
叮。
一声清脆的，仿佛电梯到站的提示音。
整个管道井，毫无征兆地……扭曲了。
江澈感觉自己被扔进了一个高速旋转的滚筒洗衣机，天旋地转，五脏六腑都错了位。四周纠缠如巨蟒的数据缆线，瞬间变成了煮烂的面条，蠕动着，融化着，被无形的黑暗一口吞下。
失重感只持续了一刹那。
当三人视线重新对焦，发现自己……还在管道井里。
一模一样的狭窄，一模一样的黑暗，一模一样的缆线。
“我们……在原地？”江澈扶着墙，胃里翻江倒海。
“不。”周源的声音在发抖，他举起扫描仪，屏幕上的读数让他脸色惨白，“空间参数全变了。我们被……转移了。”
筹海立刻去连网络节点，终端屏幕上只弹出一行冰冷的红字：
【信号源不存在】
“操！”他一拳砸在墙上，“是空间陷阱！我们黑进去的行为就是钥匙，我们亲手打开了陷阱的门！我们被放逐了！”
江澈用射灯照向管道井的一头。
深不见底的黑暗。
他又照向另一头。
还是无限延伸的黑暗。
他们像是被装进了一根两头都封死的无限长的管子里。
“我们迷路了……”筹海的声音里第一次透出了绝望。
比这更糟的，来了。
哔哔哔哔哔——！
周源手里的扫描仪突然爆发出急促到变调的尖叫。
屏幕上，代表空间稳定性的数值，正在以雪崩般的速度狂跌！
“警告！”周源嘶吼道，“这地方在塌！！”
冰冷的电子合成音，突兀地在他们三人耳边同时响起，仿佛来自地狱的宣判。
【空间结构衰变开始。】
【预计三十秒后……全面崩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