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像一根淬了剧毒的冰针，扎进每个人的耳膜。
“净世之火”！

凌霜那张因强制破译而失了血色的脸，在听到这四个字的瞬间，白得像一张纸。
“……糟了。”
她嘴唇翕动，银灰色的瞳孔里，那份属于“律者”的绝对冷静，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一丝绝望。

“那是什么玩意儿？”江澈喉咙发紧，立刻捕捉到了她的失态。
“疯子。”凌霜的声音又干又快，像被砂纸打磨过，“律者里的一帮疯子，他们的教条是……‘净化’。”
她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最后两个字。
“他们从不抓捕，只搞清除。任何‘异常’，在他们眼里都该被连根烧掉，烧成原子，烧到法则层面都干干净净！”
她猛地抬头，望向远处那个悬停在风暴边缘的黑点，那姿态，像一头锁定猎物的嗜血鲨鱼。
“那艘船，是他们的‘净化之刃’号。它的设计理念只有一个——把目标区域连同空间法则，一起烧了。”
凌霜的声音开始发颤。
“我们跑不掉的。”
更让她恐惧的是，有资格驾驭这艘旗舰级追击艇的，在“净世之-火”里，只有一个人。
烛影。
那个视她滋生出的“人性”为最大污染，必欲除之而后快的……昔日同僚。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远处的“净化之刃”动了。
没有试探，没有警告。
舰首那刀锋般的结构无声裂开，一轮纯白色的太阳，正在那刀锋之心缓缓升起。
毁灭性的能量光球。
空气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尖啸！
律者最霸道的攻击方式之一——法则焚烧。

“回实验室！”
江澈一声暴喝，几乎是拽着众人转身，冲回那片狼藉之中。
这里哪还有半点圣洁与宁静？
失控的能量洪流像关在笼子里的巨兽，肆意冲撞，精密的仪器炸成一团团绚烂的电火花。
而一切的源头，那个被称为“休眠棺椁”的东西，正在剧烈震动。
暗金色的甲片一张一合，像一颗跳动到极限的心脏。
“筹海！控制住它！”
“操！不行！”筹海扑到主控台前，十指快得像要抽筋，屏幕上却只剩下一片刺眼的血红。
“它的核心逻辑被锁死了！有个东西……在跟我抢权限！”

话音未落，一股比物理爆炸恐怖千百倍的精神冲击，从棺椁内部轰然炸开！
那感觉，就像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砸进了每个人的脑髓深处！
没有语言。
却有比任何语言都清晰的呐喊。
滚开！
别碰我！
放我出去——！！！
那股意志里，混杂着被囚禁亿万年的无尽痛苦、被当成工具的滔天愤怒，以及对自由最原始、最癫狂的渴望！
这不是什么引擎。
这是一个活物！
一个正在苏醒的、充满无尽憎恨的……囚徒！

轰——！
狂暴的能量输出瞬间挣脱了最后的枷锁。
实验室的墙壁崩开蛛网般的裂痕，整艘邮轮都在哀鸣，那是金属结构在解体前的最后悲鸣。
外面，是焚尽一切的净化之火。
内部，是即将自爆的疯狂囚徒。
死局。
彻头彻尾的死局。

混乱中，江澈的目光，撞上了凌霜的目光。
无需言语。
一个眼神。
一个疯狂到极致的念头，同时在两人脑中炸开！
既然无法控制……
那就，引导它！

“我来！”江澈嘶吼出声，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张开了双臂，拥抱了脑中的疯狂。
他不再压抑那些呓语和混乱的符号，反而将整个精神沉入其中。
属于“变量”的，那最纯粹的混沌神性，像无数看不见的触手，一头扎进了那狂暴的能量洪流！
他不对抗。
他只搅局！
他像一个不要命的冲浪手，顺着能量的波涛，用一种毫无逻辑、无法理解的方式，在其中制造出更多、更细微的“不确定”，让这锅本就沸腾的开水，彻底炸开！

“我来！”凌霜瞬间秒懂。
她双手猛地合十，再骤然张开！
银色的神性从她指尖迸发，像烧红的铁水。
这一次，她没有去镇压，而是用最精纯的“绝对秩序”，在那股即将爆炸的能量洪流外部，强行编织出了一道无形却坚韧到极点的“堤坝”！
一个，在内搅乱洪水。
一个，在外铸造堤坝。
混沌与秩序。疯狂与绝对。
两种本该相互湮灭的神性，在生死一线的极限压力下，被强行拧成了一股！

“呃啊——！”
江澈感觉自己的大脑像被活活撕开，无数属于那个“囚徒”的、充满痛苦与憎恨的记忆碎片，正疯狂冲击着他的理智。
另一边，凌霜的嘴角，也溢出一线腥甜的鲜血。
为一场天灾铸造河道，这代价，几乎要将她抽干。

“就是现在！”筹海看着监测仪上那个彻底爆表的数值，用尽全身力气吼了出来。
“开闸——！”
江澈与凌霜同时怒喝！

凌霜构筑的“秩序堤坝”，瞬间撕开一个缺口！
江澈用尽最后一丝精神力，在那洪流背后狠狠一推！

下一秒。
一股比律者主炮更庞大、更混乱、更原始的神性洪流，如同一头被释放的太古巨龙，从邮轮侧舷最薄弱处撕开一个狰狞的巨口，咆哮着喷涌而出！
那不是光束。
那是被具象化的“灾难”本身。
洪流所过之处，空间扭曲，海水蒸发，万物哀嚎！
它以一种无可阻挡的姿态，正面撞向了那艘正在为“净化”充能的“净化之刃”号！

“净化之刃”号驾驶舱。
冰冷的战术AI在0.01秒内给出了判断。
【警告！检测到无法解析的多重法则混合型攻击！】
【威胁等级：EX！】
【最优解：放弃充能，极限规避！】

那颗足以焚毁一座岛屿的纯白太阳，在发射前的最后一刻，被强制熄灭。
紧接着，这艘代表律者最高科技的飞船，做出了它诞生以来最狼狈的机动。
引擎超载的悲鸣中，船体几乎是瞬移般向侧方横跳！
慢了。
还是慢了一线。
狂暴的神性洪流，擦着它的侧翼装甲呼啸而过。
嗤——
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中，“净化之刃”号那足以抵御常规法则攻击的护盾，在那股原始的混沌面前，脆如薄纸。
撕碎、蒸发、抹除！
数个外挂模块，在触碰的瞬间就化为了基本粒子。
飞船的半边身躯，一片焦黑。

驾驶舱内，烛影那张雕塑般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丝难以置信。
他看着屏幕上那艘破破烂烂、几如鬼船的邮轮，眼中闪过一丝本能的……厌恶。
那不是战术。
那是同归于尽的疯狂。
是他所代表的“绝对秩序”，最无法容忍的，无法被计算的变量。
“净化之刃”号在远处稳住船身，受损处电光闪烁。
它没有再攻过来，而是拉开了更远的距离，像一头被猎物临死反扑所惊吓到的鲨鱼，变得更加谨慎，也更加残忍。

危机，暂时解除了。
实验室内，江澈和凌霜同时脱力，软倒在地，像两条离水的鱼，大口喘息。
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没来得及涌上心头。
哔——哔——哔——！
刺耳的、代表结构即将崩溃的警报声，伴随着整艘船的剧烈晃动，从四面八方疯狂响起。
船……要散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