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神狱》第128章 变量的抉择】
“哈！”
一声粗野的、压抑不住兴奋的笑声，像一柄铁锤砸碎了作战室里死一样的寂静。
隗山一拳捶在冰冷的金属桌面上，震得全息投影都跟着晃了三晃。他那张满是疤痕的脸上，非但没有一丝恐惧，反而烧着两团火，像是被饿了三百年的凶兽，终于闻见了血腥味。
“躲起来？当缩头乌龟？”他咧开嘴，死死盯着对面脸色惨白的筹海，“老子躲了几百年了！现在有硬骨头啃，你他妈让我回去继续啃草？”
“这不是硬骨头，是找死！”筹海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生了锈的铁器在摩擦，他指着屏幕上那片被密集红点覆盖的世界地图，眼眶里布满了血丝，“破晓议会……这不是我们以前对付的那些杂碎。卡夫在他们面前，连个屁都算不上！”
“我的建议，是跑。立刻！马上！”筹海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颤抖的指尖出卖了他，“启动最高级别的预案，找个地方彻底藏起来。半年，不，起码一年！等这阵风过去再说！”
他切换屏幕，调出一份数据分析。
结论只有一行字，冰冷刺眼。
【介入此事件，生存率：趋近于零。】
“不是百分之一，是零！”筹海几乎是在吼，“我们拿什么去跟他们斗？！”
“斗不过，也得斗！”隗山针锋相对，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就去那个什么……百慕大！老子倒要看看，这帮狗娘养的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一个要跑，一个要打。
一个理智到绝望，一个疯狂到沸腾。
团队分裂，只在一线之间。
筹海气得胸膛起伏，正要继续争辩，却发现江澈从头到尾，一个字都没说。
他只是静静地站着。
像风暴的中心。
江澈的目光，甚至没去看那张代表着敌我差距的实力星图，也没理会那份死亡判决书般的数据报告。
他的视线，一直锁定在屏幕最下方，那一条条不断滚动的、来自凡人世界的新闻信息流上。
字体很小，毫不起眼。
【国际海事组织确认，百慕大航线已有超过三十艘船只失联……】
【预计伤亡人数，已破三千……】
【美国东海岸通讯大规模中断，数个进港航班偏离航线，险些相撞……】
【幸存货轮船员获救后精神失常，反复呓语：“海变成了玻璃”、“天在哭”……】
筹海看到的是数据。
隗山看到了战场。
而江澈，在那一行行冰冷的文字背后，看到的是三千个破碎的家庭，是无数在绝望中哭喊的面孔，是那些被卷入神明战争，却至死不知为何的……无辜者。
他想起了姐姐江荷。
她就在一家跨国公司上班。
或许，她的同事，她的朋友，就在某一艘失联的船上。
或许，下一个收到坏消息的，就是她。
整个世界，都是他们的牢笼。
现在，牢笼里的一群疯子，为了他们狗屁的“越狱”，正在把这个牢笼砸得稀巴烂。
……
与此同时。
一处扭曲、宏伟的未知空间。
破晓议会的领袖，万藏，正平静地注视着眼前一模一样的全球灾难图。他穿着一丝不苟的复古西装，神情冷静得像是在欣赏一幅旷世杰作。
“万藏，凡人的伤亡太大了！”一个充满激情，此刻却带着不忍的声音响起。普罗米修斯高大的身影站在阴影里，脸上满是挣扎，“这已经超出了‘必要的牺牲’！”
“革命，就有代价。”万藏头也不回，声音冷酷平稳，“我们是在解救整个宇宙的囚徒，创造一个没有痛苦的新秩序。这点阵痛，是必然的。他们的牺牲，会铸就我们的功业。”
“可他们是无辜的！”
“无知，不是无辜。”万藏缓缓转身，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锐利如刀，“他们是构成这座监狱的‘环境’。不打破环境，怎么越狱？”
不远处，执掌“命运”的司命，正优雅地端着一杯红茶，看着两人之间显现的裂痕，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
同一时间，地球，某城市。
暴雨倾盆。
一个身体多处被粗糙机械义肢取代的男人，被四道黑影堵死在巷子尽头。
“吼！”
序列七，一个刚逃出来的实验品，发出一声野兽咆哮。手臂上的金属外骨骼迸出刺眼的电弧，将一辆汽车生生掀飞！
他狂暴，悍不畏死。
但他的对手，冷静得不像人。
其中一名特工按下了腰间的装置。
“嗡——”
一道无形的波纹瞬间扩散。
“神性抑制场，启动。”
序列七只觉得体内的力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瞬间凝滞。
就是这一刹那。
一张高强度合金电网从天而降，将他牢牢锁死。
强大的电流贯穿全身，他在不甘的怒吼中剧烈抽搐，重重倒在积水里。特工们面无表情地上前，熟练地将他拖进一个特制的金属箱。
任务完成，干净利落。
……
磐石格斗俱乐部，作战室内。
“够了。”
江澈终于开口。
声音不大，却像一根定海神针，瞬间压下了筹海和隗山的争吵。
两人同时看向他。
江澈没谈利益，也没说打不打得过。他只是抬起头，目光平静得可怕，问了一个让两人都愣住的问题。
“我们逃到哪里去？”
他指着那张世界地图，每一个角落都被不同的势力渗透、污染。
“整个世界都是牢笼，我们无处可逃。破晓议会是疯子，律者是机器，遗识发掘会是屠夫。我们逃到天涯海角，不过是换个地方，眼睁睁看着他们把这个世界搅烂。”
他的声音依然平静，但每个字都像淬了冰。
“如果，这个牢笼里最后一点‘人’味儿……那些无辜者的喜怒哀乐，那些我们熟悉的一切，全都变成了他们棋盘上的代价和数据……”
江澈顿了顿，看着两人。
“那我们活着越狱，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这番话，像一记重锤，狠狠敲在两人心上。
筹海嘴唇动了动，所有基于数据的劝说，在这一刻都显得苍白无力。隗山眼中狂热的战意也慢慢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若有所思的神色。
江澈的目光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
“我决定，介入。”
“听着，”他打断了想要开口的筹海，“我们的目标，不是去跟破晓议会硬碰硬，那是送死。”
他的手指，点在了地图上那个风暴的中心——百慕大三角。
“我们的目标，是去那里，尽我们所能，救人。同时，搞清楚万藏到底想干什么，搞清楚那股‘杂音’的源头！”
这不再是单纯为了生存。
江澈的决策，为这支在阴影中挣扎的团队，注入了“守护”的内核。
筹海沉默了足足一分钟，看着江澈那双异常清醒的眼睛，最终，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缓缓点了点头。
理性告诉他这是疯狂。
但他的心，却被这股疯狂点燃了。
隗山则咧开一个狰狞却畅快的笑容，露出一口白牙。
“呵，这才像话！”
团队意志，终于统一。
但筹海，这位永远的战略家，立刻指出了最致命的难题。他将地图放大，指着百慕大周围那片被法则风暴彻底扭曲、连卫星信号都无法穿透的漆黑海域。
“我们，怎么去？”
他抬头看着江澈，一字一句地说道：
“那地方……现在是神明的绞肉机。我们甚至，没有一艘能闯过这场风暴的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