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接进来!”
江澈甚至没有回头,声音直接砸向通讯室。
脚步带风。
通讯室是整个永寂书库的心脏,也是最深的堡垒。墙壁里浇筑着能扭曲神性探查的秘银纹路,冰冷,坚固。
房间正中,筹海亲手改装的通讯阵列发出低沉的嗡鸣。
雪花在全息屏幕上疯狂跳跃。
筹海十指如飞,像是在无形的键盘上弹奏一曲风暴。一道道加密协议被他暴力扯开、破解、碾碎。
滋啦——
雪花散尽。
一张布满硝烟和疲惫,却烧着两团火焰的脸,猛地撞进屏幕。
是隗山。
他身后,是烧成骨架的残垣断壁,夜空被冲天的火光映成一片诡异的橘红色。
“柏林那破‘展览馆’,拆了。”
隗山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沙哑,但每个字都像一颗钉子,砸在众人心上。
“遗识发掘会那帮孙子,还有本地的律者,全被我们钓过来了。呵,场面挺大,够他们喝一壶的。”
他说得轻描淡写,可话音未落——
轰!
一声剧烈的爆炸从他身后传来,整个画面都跟着剧烈一晃。隗山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不耐烦地侧了侧头。
一道银光闪过。
是凌霜。她单手拎着一截还在抽搐的机械臂,秩序长刃上的非人浆液“滴答”一声,在地上蚀出一个滋滋作响的小坑。
她冲镜头冷冽地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随即转身,再次化作一道银色杀光,扑入远处的火海。
“伤亡?”筹海的声音绷得像根铁丝。
“死不了。”隗山咧嘴一笑,熏黑的脸上,牙齿白得晃眼,“按计划,还能再拖他们三十个小时。剩下的,看你们的了。”
信号开始急剧衰减,隗山的影像扭曲成了一团马赛克。
“时间不多,”他吼出最后一句话,“好运!”
啪。
画面熄灭,重归死寂。
通讯室里,针落可闻。
没人说话,但所有人都清楚,那句“死不了”,代价是什么。
筹海没有浪费哪怕0.1秒。
他猛地一挥手,欧洲大陆的实时能量流向图瞬间铺满整个屏幕。无数光点、线条、数据流如同暴怒的蜂群,疯狂涌动。
“成了。”
片刻,筹海抬起头,平日里温和的双眼此刻锐利如刀。
“隗山他们的佯攻,比预想的还成功。遗识发掘会欧洲分部、三个小队的‘衡吏’……所有核心战力,全部被死死钉在了柏林。”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一划,最终,重重地戳在瑞士阿尔卑斯山脉深处,一个疯狂闪烁的红点上。
画面“唰”地一声放大。
“窗口期,36小时。最多。”
“从现在起,普罗米修斯实验室的防御,是空的。”
筹海的目光扫过江澈,扫过周源,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的兴奋。
“错过这次,我们就再也没有机会。”
“行动!”
江澈只说了两个字。
整个永寂书库,这台沉睡的战争机器,瞬间苏醒!
整备区。
周源摊开一张巨大的图纸,那不是纸,而是一种特殊的记忆纤维,上面密密麻麻,是他用血和痛苦,在脑子里一笔一划刻下的地狱蓝图。
他的指尖划过一个被红笔反复圈画的区域,上面用血一样的颜色标注着:“核心培养仓”。
他的眼神在冷静与癫狂的边缘疯狂切换。
“这个通风管道,直径还是70公分吗?”他问。
“是。但最新的情报,他们在内部加装了三道声波感应器,”筹海将一枚硬币大小的干扰器拍在江澈手里,“频率我已经写进去了,能帮你争取到4.5秒的静默时间。”
“外围防御机器人的能源核心换了,”他又递给周源一条数据线,“热成像特征有变,更新你的扫描仪。”
“明白。”
没有废话,没有动员。
只有冰冷的器械碰撞声,和压抑到极致的呼吸。
通往外界的秘密出口,幽深的风倒灌进来,带着地下墓穴般的寒气。
陈骸依旧是那副懒骨头的样子,靠在门边,对江澈挥了挥手,像是在送他去楼下超市买瓶酱油。
千指婆婆佝偻着身子,将一个散发着草药香的锦囊塞进江澈手里,失明的双眼“看”着他:“遮活人气的,关键时候,能救命。”
瑶月也来了。
她就站在不远处,没说话,只是紧紧攥着衣角。
江澈看过去,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有恐惧,有担忧,但更多的,是一种他必须回应的信赖。
她对着江澈,深深地,郑重地,鞠了一躬。
一躬到底,千言万语。
江澈点头,将这份沉重,刻进心里。
他转身,正要踏入黑暗。
“江澈!”
陈骸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江澈回头,一道银光破空而来。他下意识伸手接住,入手冰凉,是一枚银色的数据盘。
“实验室的原始选址报告,我年轻那会儿……咳,花了点代价弄到的。”
陈骸第一次站直了身体,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从未有过的锐利。
“记住,”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生锈的齿轮。
“他们不是在‘建’一个基地。”
“他们是在‘挖’。”
“——挖一个早就埋在那儿的东西。”
“小心脚下。”
……
夜色如墨。
数小时后,万米高空。
一架通体漆黑、没有任何标识的高空运输机,如同一柄无声的匕首,切开云层。
机舱内,只有设备运转的低沉嗡鸣,和脚下甲板传来的规律震动。
江澈、筹海、周源三人,已经换上了纯白的雪地作战服,正在做最后的装备检查。
江澈透过狭窄的舷窗向外望去。
下方,月光如同水银,泼洒在连绵不绝的阿尔卑斯山脉上。一座座雪白的巨峰,像一头头匍匐在黑暗中的太古巨兽,沉默,威严,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意。
风暴之心,近在咫尺。
“准备下降。”筹海的声音在通讯器里响起,冷静得不带一丝波澜。
机身微微一沉,开始穿透云层。
就在这时,江澈的瞳孔猛地一缩。
在下方那片白得令人绝望的雪原腹地,一座伪装成气象站的孤独建筑,亮着几点微弱的警示灯。
在那无边的黑暗与死寂中,那几点灯光……
不像人间灯火,更像一头蛰伏在无尽雪原下的太古巨兽,于沉睡中,缓缓睁开了一只冰冷、无情、且充满恶意的……
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