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
那不是鸣叫。
那是一根烧红的、带着倒刺的铁丝，硬生生捅进了三个人的耳膜，然后疯狂搅动。
“操！什么玩意儿？！”
隗山全身的肌肉猛地一弹，蒲扇大的手掌“哐”地一声拍在桌上，抄起旁边的鱼叉枪。他魁梧得像一头棕熊的身躯瞬间弓起，每一块肌肉都绷成了准备扑杀的铁块，死死盯住房外的浓雾。
没人回答他。
筹海的眼珠子快要瞪出来了，他盯着桌上那个疯狂自转的黄铜罗盘，像见了鬼。
罗盘连接着一台破破烂烂、但还在运行的示波器。
屏幕上，一道绿线。
一道笔直、平滑、没有任何杂波，像是用尺子画出来的完美直线。
“妈的……”筹海喉咙发干，声音都在抖，“这波形……干净得不正常。”
他神经质地搓着下巴的胡茬，语速越来越快：“畸变体的信号是坨屎，又乱又脏。这个……这个他妈的像数学题的最终答案！冷静、精确，完美得让人想吐！”
“陷阱？”隗山压低了声音，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喉咙里发出呼噜声。
在这鬼地方，任何“完美”的东西，都比魔鬼还可怕。
“不。”
江澈开口了。
声音不大，却像一颗定心丸，让另外两人瞬间安静下来。
他站起身，走到罗盘前，眼神平静。
他不需要看那道该死的波形。
因为从信号源传来的那股感觉，他比谁都熟。
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甚至刻在神格里的绝对对立。
如果说江澈自己是混乱的“变量”，是带来一切可能性的风暴。
那么那个信号源，就是冰冷的“常量”，是扼杀一切变量的绝对规则。
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感觉。
他只在一个存在身上，体会过这种令人窒息的“秩序”。
江澈的嘴唇动了动，吐出两个字。
“律者。”
“律者”。
两个字，像两块冰，砸在滚水里，瞬间让船舱里的空气都凉了半截。
这个词本身，就代表着追杀、抹除、以及无法讲道理的绝对暴力。
他们玩了命地躲，没想到，还是在这片号称法则坟场的禁海深处，一头撞了上来。
“她怎么找到我们的？”隗山想不通，一拳砸在舱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别管她怎么来的，”江澈眼神一凛，瞬间做出决断，“筹海，引擎静默，咱们像条死鱼一样滑过去。这雾是我们的主场，她想找到我们，没那么容易。”
“明白！”
涅瑞伊得号的引擎咆哮声戛然而止，船身猛地一静，只剩下破旧的船体摩擦着海水，像一头幽灵鲨，无声无息地朝着罗盘指针的方向摸去。
雾，更浓了。
能见度被压缩到不足三米，前后左右全是化不开的灰白，仿佛一头扎进了冰冷的牛奶里。
江澈站在船头，缓缓闭上了眼。
视觉，已经没用了。
他将全部心神沉入对法则流动的感知中。在他的“视野”里，周围的浓雾中布满了致命的暗礁——那是无数细小的空间裂隙和时间湍流。
而在那片混乱的暗礁区里，一个光点。
一个代表着“绝对秩序”的光点，正沿着一条笔直得不可思议的航线，高速逼近。
它完全无视了那些足以撕碎钢铁的裂隙和湍流！
忽然——
江澈全身的汗毛“唰”地一下全部炸起！
来了！
一股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锁定感，像一根无形的毒针，精准地刺入了他的神格核心！
那不是视线，而是更高维度的、基于法则层面的锁定！
“她发现我们了！”
江澈猛地睁眼，厉声爆喝。
几乎就在他吼出声的同一秒。
一道银灰色的身影，无声无息。
她就那么突兀地、违反所有物理定律地，出现在了涅瑞伊得号锈迹斑斑的船头。
脚尖落地，轻得像一片雪花，没有激起半点声响。
来人身形笔挺，一身深色风衣在死寂的海风中纹丝不动。她抬起头，露出一双银灰色的眼瞳。
那不是人的眼睛。
那是两颗正在进行亿万次运算的处理器，冰得不带一丝活气儿。
律者，凌霜。
她的目光在甲板上缓缓扫过，掠过肌肉虬结、喉咙里发出低吼的隗山，掠过举起双手、一脸“我们能谈谈”的筹海，最终，像两束激光，精准地定格在江澈身上。
“神性异常点，编号GE-77139。”
她的声音和她的眼睛一样，平直，冰冷，像一段预设好的合成语音。
“根据《神狱稳定协议》第三十七条，你的逃亡，到此为止。”
话音未落。
嗤。
一柄由纯粹能量构成的银色短刃，在她手中瞬间成型。
“吼！”
隗山咆哮一声，巨大的身躯猛地踏前一步，像一堵肉山，严严实实地把江澈护在身后。
“等等！我们可以……”筹海还想争取。
凌霜却完全无视了他们。
她的全部算力，都集中在江澈身上。银灰色的眼瞳中，无数细微的数据流瀑布般飞速闪过。
【目标神性波动强度……比对数据库……增长率超出理论值700%。】
【神格模型……解析失败。确认为‘悖论波形’。】
【威胁等级……上调。】
【结论：常规清除程序，成功率低于50%。】
她那万年不变的冰冷表情，第一次出现了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名为“意外”的波动。
眼前的“异常点”，已经成长到了一个……超纲的程度。
就在这三方对峙，杀机一触即发的瞬间——
轰隆！！！
整片大海，猛地向下一沉！
不是下沉，是……坠落！
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上帝之手，将这片汪洋连同海面上的一切，都狠狠地朝深渊拽了一把！
涅瑞伊得号发出刺耳到极点的金属悲鸣，船体疯狂扭曲，几乎要被当场撕成碎片！
一股远超之前一切、甚至远超律者凌霜身上那股秩序之力的，宏大、古老、令人从灵魂深处感到绝望的恐怖威压……
从每一个人的脚下，从那深不见底的海渊中，轰然升起！
下方的海水，开始疯狂旋转。
一个巨大到无法想象的漆黑漩涡，正在成型。
漩涡中心，一个庞然大物，正缓缓上浮。
它没有固定的形态，那是一团由雷暴、飓风和无数漆黑空间裂隙强行糅合在一起的、活着的“天灾”。
它没有眼睛。
但当它“出现”的那一刻，江澈、隗山、筹海，甚至包括冰冷的律者凌霜，都同时感到自己的存在本身，正在被否定、被抹除。
一种来自生命位阶的、绝对的碾压感，扼住了所有人的喉咙。
风暴利维坦。
这片禁海，为所有闯入者准备的……
最终送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