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江澈看清陈骸脸上那活见鬼的表情。
一声咆哮,炸了。

那声音不似人声,更像是某种巨兽在活活撕扯自己的喉咙,蛮荒,狂暴,震得天花板上的灰尘簌簌直掉。

为首的黄金瞳男人,那个叫塞赫姆的百夫长,失去了所有耐心。
什么律者,什么警告。
在他眼里,都是狗屁。
神王的命令,眼前的祭品,才是唯一。

“吼——!”

衣衫炸裂!
古铜色的肌肉虬结贲张,青筋如蛇,在他体表疯狂游窜。
脚下坚硬的地板,在他蹬踏的瞬间,轰然塌陷,碎石崩飞!
整个人,化作一道炮弹般的残影。
裹挟着一股仿佛来自沙漠熔炉的灼热气浪,直扑江澈!

简单。
粗暴。
——夺取祭品!

那一瞬间,江澈的感官被彻底剥夺。
空气被抽干了。
声音消失了。
视野里,只剩下一只砂锅大的、急速放大的拳头,以及拳头上每一寸都清晰可见的狰狞疤痕。
大脑一片空白。
不,连空白都算不上。
就像被拔掉了电源的旧电脑,连一丝最原始的“躲开”的念头都无法升起。

太快了。
快到,死亡已经来临,而身体还懵然不知。

拳风,已至面门。
发丝被吹得向后倒伏,皮肤传来针扎般的刺痛。

千钧一发。

一道黑影。
一道更快的,甚至没有发出一丝声响的黑影。
像一把凭空出现的手术刀,精准、冷酷地切入了这幅狂暴的画面。
挡在了塞赫姆与江澈之间。

是凌霜。
她不知何时到了那里。
没有重型装备,没有惊天气势,就那么静静地站着,仿佛亘古便在。

面对那足以轰碎装甲车的一拳,她甚至没有握拳。
只是伸出两根手指。
白皙,修长,仿佛象牙雕琢的艺术品。
然后,以一种超越动态视力的速度,轻飘飘地,点向塞赫姆的肘关节。
那不是攻击。
是丈量,是解剖。

一个不带任何人类情感的冰冷女声,在江澈耳边响起,像系统代码。
“律者办事。”
“目标GE-77139,系统错误,予以清除。”
“非你等蛮荒部落之战利品。”

塞赫姆的黄金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
他从那两根看似脆弱的指尖上,嗅到了足以洞穿自己臂骨的恐怖威胁!
他若执意轰杀江澈,这条手臂,必废无疑!

电光石火,一声野兽般不甘的怒吼!
直冲的拳路在半空中强行扭转,化拳为爪,以一个刁钻得匪夷所思的角度,反抓凌霜的手腕!

下一秒。
指与爪,碰在了一起。

“咚!”

没有爆炸。
只有一声闷响,像攻城锤狠狠砸在了最厚实的牛皮鼓上。
一股肉眼可见的白色气浪,呈环形轰然炸开!
沿途所有的书架、桌椅、纸张……连同江澈自己,都被这股气浪像狂风中的破布娃娃一样,狠狠掀飞了出去!

砰!
江澈的后背重重砸在一排金属书架上,整个书架被撞得变了形。
五脏六腑仿佛被人攥住,狠狠摇晃了一把。
喉头一甜,哇的一声,一口血就喷了出来。

但他顾不上疼,也感觉不到疼。
只是骇然抬头。
场中。
两道身影,已经化作了金色与黑色的风暴。

两种力量的哲学,正在进行最原始的对撞。

塞赫姆,是一柄开山巨斧。大开大合,每一击都带着摧毁一切的狂暴与血腥,神性的光焰在他身后凝聚成一头咆哮的狮首虚影。
凌霜,则是一柄手术刀。她的世界里没有多余动作,每一次闪避都贴着对方的拳风,每一次格挡都用最小的代价。而她的每一次反击,都精准地刺向对方肌肉发力最别扭的空隙、能量流转最薄弱的节点。

神权的野蛮。
铁序的高效。

江澈趴在狼藉的书堆里,被那两股恐怖的神性威压死死按在地上。
空气像是变成了水泥,每一次呼吸,肺部都火辣辣地疼。
别说站起来,他连动一动手指都做不到。

天堑。
这一刻,他才残酷地明白,自己与这个世界真正的顶点之间,隔着怎样一道深不见底的天堑。
之前所谓的智慧、计谋、侥幸……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像个幼稚的笑话。
他就是一只随时会被踩死的蚂蚁。
不。
连被踩死的资格都没有,只是会被战斗的余波,顺便碾成齑粉。

恐惧都已麻木。
就在他意识即将被彻底冲垮时——
一只手,像铁钳一样,猛地抓住了他的衣领!

陈骸!

这老怪物,终于从震惊中挣脱。
他看了一眼场中那两尊打出真火的杀神,浑浊的眼球里布满血丝,那是一种江澈从未见过的、亡命徒般的狠厉与决绝!
“嘶啦——”
他一把将江澈从地上粗暴地拽起,几乎是拖着,疯了一样冲向阅览区的最深处!
脸上那万年不变的慵懒厌世,此刻只剩下扭曲的疯狂。

“还他妈问问题?!”
他在震耳欲聋的轰鸣中,用嘶哑的、破了风的嗓子贴着江澈的耳朵咆哮。
“先想办法活过今晚!”
“你当这里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鸡窝吗!”

吼声如同一盆冰水,将江澈浇得一个激灵,涣散的神智被强行拉回了一丝。
他踉跄着,被动地被陈骸拖着,在倾倒的书架与漫天飞舞的纸页间狂奔。
他不知道要去哪。
也不知道这个刚刚还在失态的老人,能有什么办法带他逃离这个必死的杀局。
但他知道。
这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必须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