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的空气，是活的。
消毒水、铁锈、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肉腐烂后特有的甜腥。
三种味道拧在一起，钻进凌霜的鼻腔，黏腻，厚重。
门外，那东西的嘶吼和撞击声，像一记记重锤，砸在她的神经上。
越来越近了。
凌霜背靠冰冷的手术台，胸口微微起伏，大脑却在以一种非人的速度疯狂计算。
硬碰硬，会死。
对方的力量总量、恢复速度，都在她之上。碾压性的。
唯一的胜机——
瞬间。
必须在它反应过来之前，用绝对的力量，造成远超它恢复上限的致命伤。
直击核心！
但这需要一个破绽。一个绝对的破绽。
它不会给。
那就……自己造一个。
凌霜的视线如刀，飞快地切割着室内的一切。
生锈的手术刀，碎裂的药柜，头顶那台巨大、沉重的无影灯……一堆废铜烂铁。
但在她眼中，这些垃圾正在被迅速拆解，重组成一个精密的杀局。
动手！
她的身影化作一抹残影，在狭小的空间内无声穿梭。
“咯吱——”
金属扭曲的声音分外刺耳。她徒手拧断了两根最粗的输液管支架，死死卡在门框与墙壁的夹角。
简陋，但有效。
紧接着，她单手抓住手术台边缘，借力翻身跃起，秩序之力如手术刀般精准切过天花板，斩断了无影灯基座的大半连接。
只留一丝。
最后一根从设备上拆下的钢丝，一头连着摇摇欲坠的无影灯，另一头，绑在了门上。
陷阱，完成。
凌霜落地，站在陷阱触发点之后，深吸一口气，双手合十。
体内本已不多的秩序之力，被她毫无保留地榨干，悉数涌向掌心。
嗡——
银灰色的光芒汇聚、压缩、再压缩！
最终，化为一柄长约一米，凝如实质，刃口散发着绝对锋锐气息的光刃。
她能做到的，最强一击。
就在光刃成型的瞬间——
轰！！！
木门，炸了。
不是被撞开，是直接炸成了漫天碎屑。
一团由纯粹混沌构成的庞然大物，裹挟着风暴，硬生生“挤”了进来。
就是现在！
门框上，两根输液管支架在接触到它身体的刹那，就被压成了两截扭曲的废铁。
但，够了。
这微不足道的阻碍，成功迟滞了它……零点一秒。
连接着门的钢丝，瞬间绷紧到了极限！
“哐当！！”
天花板上，重达数百公斤的无影灯基座应声断裂，像一只从天而降的钢铁巨拳，朝着那怪物的“头部”，轰然砸下！
碎神者本能地抬起能量手臂格挡。
砰——！
震耳欲聋的巨响中，无影灯被炸得四分五裂，但那恐怖的冲击力，也成功将碎神者庞大的身躯死死钉在了门口！
僵直！
整整一秒的僵直！
凌霜的眼神冷得像冰。
没有丝毫犹豫。
全身力量，灌入光刃！
人与刃，合成一道银色闪电，笔直地刺了出去！
“嗤啦——！”
这一次，毫无阻碍。
光刃精准地刺穿了碎神者混乱的核心。银色的秩序之力如蛛网般瞬间蔓延，爬满了它整个身躯。
“吼……”
怪物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吼，能量波动都停滞了一瞬。
有用！
念头刚起。
下一秒，就被现实轰得粉碎。
一股更狂暴、更愤怒的力量从它体内轰然爆发！那些银色裂痕，在不到半秒的时间里，就被汹涌的混沌彻底吞噬、修复。
毫发无损！
它的恢复速度，比计算的……还要快！
“吼！！！”
碎神者一把撕开身上的金属残骸，狂暴的能量瞬间填满了整个手术室。凌霜瞳孔一缩，不得不转身撞破另一侧的墙壁，退到了一条更宽敞的走廊。
走廊尽头，是一间巨大的图书馆。
战场，转移。

这里曾是图书馆。
现在，是坟场。
书的坟场。
高大的橡木书架像饼干一样被掰断、撕碎。无数腐朽的书籍被卷上高空，在狂暴的能量中燃烧，化为黑色的灰烬，如一场绝望的葬雪，纷纷扬扬。
凌霜就在这片黑雪中穿行。
她的身法精妙到了极点，每一次闪避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总能在能量洪流将她吞噬的前一刻，险之又险地擦身而过。
而碎神者，就是那头摧毁一切的巨兽。
它的每一次攻击，都是不讲道理的大范围覆盖。
凌霜的每一次反击，秩序光刃在它身上留下的伤口，都会在下一秒愈合。
这是一场凌迟。
用无限的混沌，活活耗死有限的秩序。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凌霜的呼吸开始急促，汗水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风衣上的焦痕越来越多。
她的体力、她的神性，都在飞速消耗。
反观那怪物，却越打越狂。
不行，这样下去……必输无疑！
就在这时，又一轮猛攻中，凌霜捕捉到了一个转瞬即逝的机会！
她猛地一踏书架残骸，整个人冲天而起！
躲过横扫。
人在空中，拧腰，转体！
双手握刃，自上而下，用尽全身的重量与力量——
倒插而下！
“嗤——！！！”
这一次，光刃没入了前所未有的深度，几乎将它的核心彻底贯穿！
时间，仿佛静止了。
碎神者庞大的身躯，猛地僵住。
下一秒，它发出一声尖啸。
一声和之前所有咆哮都截然不同的尖啸。
那不再是兽吼。
是……人的悲鸣？
充满了无尽痛苦与挣扎，源自灵魂深处的哀嚎。
在这声尖啸中，一个破碎的，古老的音节，从混沌的核心深处，挣扎着，挤了出来，响彻整个空间。
“赫……柏……”
话音落下的瞬间。
一股远超之前任何一次，近乎失控的混沌能量，如火山喷发，如海啸决堤，从它体内轰然炸开！
首当其冲的，就是还停留在它上方的凌霜。
她的瞳孔，猛地放大到极致。
砰——！
凌霜感觉自己不是被击中，而是被一列高速行驶的火车，迎面撞碎。
骨头在呻吟。
内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成了浆糊。
她像一颗被击飞的炮弹，连续撞断了三排巨大的书架，最后被山崩般倒塌的书籍和木架残骸，彻底掩埋。
喉咙一甜。
“噗——”
一口血，染红了脚下的书页。
瓦砾堆下，凌霜挣扎着推开压在身上的重物，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脸色惨白如纸。
她抬头。
那个怪物，毫发无损地悬浮在图书馆中央，周身的神性风暴比之前狂暴了十倍不止。
完了。
凌霜急促地喘着气，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内腑的剧痛。
体力，见底。
神性，枯竭。
她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已经输了。
而碎神者，显然不打算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
它感受到了她的虚弱，发出一声兴奋的嘶吼。一道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庞大、凝实的混沌能量洪流，开始在它身前汇聚。
如同一柄高高举起的，死神的镰刀。
而废墟中的凌霜，连构筑一面最基础的护盾，都感到力不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