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怪谈月刊》见习记者白小鹿，感觉自己的肾上腺素“嗡”的一声就上来了。
像一条在下水道里潜伏了半个月的鳄鱼，终于闻到了从地面渗下来的血腥味。
逃亡第三天，下午。
星穹广场，B2层。
这里是整座城市的心脏，三条地铁线的交汇处，平时挤得能把人压缩成相片。
而现在，空了。
一条黄黑相间的警戒线，像一把冰冷的手术刀，把整个区域活生生剖开，禁止入内。
“电力系统紧急检修，暂停开放。”
崭新的告示牌戳在那儿，字印得挺大，透着一股“我很有礼貌，但你敢过来试试”的横劲儿。
官方的说法是电力检修。
扯淡。
信他一个字，白小鹿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真正的电工师傅，不会穿着崭新笔挺的制服，走路的步点几乎一致，交谈全靠领口的麦克风，声音压得极低，像蚊子哼哼。
更不会提着那种闪着幽蓝色指示灯，一看就贵得离谱，与其说在检修，不如说在做现场痕迹扫描的“工具箱”。
这些人，和旁边那些满脸懵逼、被临时抓来维持秩序的真保安，根本不是一个物种。
他们之间，隔着一堵墙。
一堵叫“纪律”和“肃杀”的墙。
白小鹿的职业直觉在脑子里疯狂拉响警报。
这他妈哪是检修，这是戒严！
一场由某个手眼通天的神秘机构，主导的、滴水不漏的现场清理。
有大新闻！
她心脏砰砰狂跳，深吸一口气，从帆布包里摸出那本磨得卷了边的记者证。她迅速换上一副人畜无害的、刚毕业实习生般的笑容，朝着一个看起来像是负责人的中年保安队长走去。
安保监控室里冷气开得像冰窖，吹得白小鹿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搓了搓手臂，脸上却笑得更热情了，把一杯滚烫的咖啡推到值班保安老张面前。
“张哥，辛苦辛苦！我跟我们主编打了包票，这回事后必须给咱们安保系统点个大大的赞！瞧瞧这效率，教科书级别啊！”
呵，教科书级别的危机处理，白小鹿差点自己都信了。
快五十岁的老张眼袋肿得像核桃，显然被这阵仗折腾得够呛。他喝了口咖啡，含糊不清地应付：“应该的，为市民服务嘛。”
“那必须的！”白小鹿顺势掏出笔记本和录音笔，“张哥，我就是来晚了，没拍着第一手画面。就下午那会儿，‘跳闸’的时候，监控肯定录下来了吧？这可是咱们反应神速的铁证！”
她把“偷窥”说得义正言辞。
老张的眼神明显一飘，下意识地瞟向角落。
那里站着一个男人。
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西装，气质像块冰。他胸口的名牌写着“安全顾问”，但白小鹿一眼就看出来，这人和外面那些“电工”，是一路货色。
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威压。
“那个……下午的监控……”老张支支吾吾，“线路坏了，都……都看不到了。”
“哎哟，那也太不巧了！”白小-鹿一脸夸张的惋惜，“可我听说，咱们这都是双备份，云端加本地，总不能全坏了吧？故障前几分钟的也行啊，我就要个素材，证明咱们设备牛逼！”
她的纠缠让老张额头见了汗，他求助地看向那个黑西装。
黑西装面无表情地走过来。
那眼神像两片碎玻璃，看人能刮出血口子。
白小鹿感觉自己像被钉在案板上的鱼，心说这下要被赶出去了。
可那男人，却出乎意料地对老张点了下头。
“配合白记者的工作。”
他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调出三号区，下午十五点到十六点的录像。”
巨大的监控墙上，几十个画面瞬间亮起。
老张在“安全顾问”的监视下，手指僵硬地操作着鼠标。
时间，下午三点十分。
画面里，人来人往，情侣在甜品店门口打情骂俏，拎着购物袋的白领行色匆匆。一片鲜活的人间烟火。
白小鹿的瞳孔，死死锁住其中一个画面。
线索显示，失踪的精神病人江澈，就是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这附近！
“快进。”安全顾问冷冷下令。
时间轴开始飞速拖动。
三点二十五分……三点三十分……
来了。
三点三十七分十七秒。
画面，没了。
不是黑屏。
也不是信号中断的蓝屏。
是……花。
一片狂乱的雪花。
之前还清晰无比的几十个监控画面，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同时攥住，狠狠揉碎！所有的影像，被瞬间揉成一团蠕动的、充满恶意的噪点。
滋啦——
那声音仿佛直接在人脑子里响起，刺得人耳膜生疼。
“这……”白小鹿“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浑身的汗毛都倒竖起来。
“设备故障。”安全顾问的声音依旧平稳，像在念说明书。
“所有摄像头，在同一秒同时故障？”白小鹿声音发颤，她指着屏幕，“你看！这不是数字信号损坏！这种噪点，这种扭曲……这是物理层面的信息销毁！只有在极强的电磁脉冲下，把存储介质本身给烧了，才会是这个样子！”
作为半个器材党，她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了。
这不是黑客，也不是意外。
这是超出常理的力量。
安全顾问的视线从屏幕移到她脸上，那冰冷的眼神里，终于多了一丝探究：“白记者，懂的不少。”
“略……略懂。”白小鹿后背一凉，知道自己说多了。
“故障录像，没有新闻价值。”安全顾问不容置疑地宣布，“今天的采访到此为止。我们会派人‘护送’你离开。”
“护送”两个字，他说得格外重。
被两个“保安”一左一右“请”出商场，外面的天已经暗了下来。
白小鹿站在街边，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巨大的地下入口，只觉得那是一张沉默的巨兽之口，已经将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消化得干干净净。
她的心脏还在狂跳。
但不是因为害怕。
是兴奋。
一种即将触碰到惊天秘密的、野兽般的战栗。
官方封锁、超自然现象般的监控损毁……以及，一个恰好在风暴中心失踪的，所谓的“精神病人”。
江澈。
所有线索，“啪”的一声，在白小鹿脑中连成了一条直线。
那个叫江澈的，根本不是什么精神病人。
他就是风暴眼！
那个神秘组织，正在不惜一切代价地掩盖他的痕迹，并且……追捕他！
调查目标，瞬间从一个模糊的“都市怪谈”，精准锁定到了一个活生生的人身上。
“找到江澈！”
这个念头，像藤蔓一样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
她掏出手机，翻出备忘录里一个从邻居那套来的名字。
江荷。
江澈的姐姐。
找不到风暴中心？
那就从离风暴最近的人开始撕开一道口子。
白小鹿按熄手机屏幕，看着远处闪烁的霓虹，眼中闪动着捕食者般的光。
她职业生涯里最大的一条鱼，上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