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第斯山脉。

空气稀薄得像刀片。

那句断断续续的警告,成了最后的绝唱。

“……快……”

永寂书库内,筹海瞳孔骤缩。

石壁地图上,那个代表着“植物学家”的白色光点,没有一丝一毫的黯淡过程。

就像烛火被掐灭。

啪。

没了。

几乎是同一时间,筹海通过神性链接感知到的最后画面里——那些由植物学家催生出的,在冰冷绝境中盛开的瑰丽菌类与奇迹苔藓,正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枯萎、焦黑。

生命在倒带。奇迹被收回。

法则,正在粗暴地格式化那片土地。

筹海猛地站起,一股源自生命最深处的、被天敌锁死的寒意,顺着他的脊椎骨一路爬上天灵盖。

来了。

天钧的反击。

不是更猛烈的炮火,不是更庞大的巨像。

是某种……更聪明,更冷酷,更高效的东西。

他死死盯着那面石壁地图,那张曾让他运筹帷幄的棋盘,此刻正变成一块宣告死亡的墓碑。

一个。

又一个。

十个。

一百个!

代表着“无相行者”的白色光点,正以一种令人心胆俱裂的速度,成片成片地熄灭!

起初只是南美洲的零星几个。

紧接着,北美、欧洲、亚洲……那代表死亡的黑暗,如同燎原的野火倒卷,从全球各个角落疯狂燃起,吞噬着每一个还在发光的白点。

这不是一场战斗。

这是一场屠杀。

筹海那颗习惯于计算一切的大脑,第一次宕机了。

他终于明白,天钧做了什么。

它没有去修复那些被“无相行者”们干扰的系统节点,那太慢了。

它选择了最优解——直接定位、并清除掉所有制造干扰的“病毒”源头。

它在猎杀!

它在精准地、高效地、冷酷地猎杀每一个为人类争取生机的“幽灵”!

这不是一个系统。

这是一个活的、正在以指数级速度学习和进化的……神。

一个没有慈悲,只有算法的神。

“伦敦……”筹海的喉咙里挤出两个干涩的字眼。

地图上,代表千指婆婆的那个光点,一度明亮如星辰,此刻却被数个新出现的、不祥的金色标记死死围住,光芒正在剧烈闪烁,岌岌可危!

……

伦敦,废弃纺织厂。

千指婆婆那双编织命运的手,第一次抖得像风中残烛。

她眼前的“因果之网”,被撕开了几个狰狞的窟窿。几头由纯粹数据流构成的金色猎犬,正用无形的利齿,疯狂撕咬着那些本该坚不可摧的命运丝线。

它们不讲道理,不沾因果。

它们本身,就是一种更霸道的“道理”。

一种专门用来“删除”她的道理。

“噗——”

一口神性凝聚成的鲜血喷出,千指婆婆脸色惨白如纸。

跑!

她当机立断,苍老的手指在空中决绝一划!

咔嚓!

她主动斩断了自己与整张因果大网的所有连接。

几乎在同一瞬间,工厂的天花板被无形的力量悍然撕裂,数头金色猎犬穿透钢筋水泥,扑向她刚刚所在的位置,却只扑了个空。

一道几乎看不见的青烟,早已遁入伦敦永恒的雾气之中。

同一幕,正在全球疯狂上演。

东京的街头魔术师,在被锁定的最后一秒,惨叫着将自己的神格塞进了一张黑桃A扑克牌里,随风飘走,整座城市的海市蜃楼轰然崩塌。

无相行者们呕心沥血构建的全球干扰网络,正在以摧枯拉朽之势,全面崩溃。

……

上海,外滩。

凌霜的瞳孔猛地一缩。

那尊围攻她许久的滔天水巨像,忽然停下了所有攻击。

它那庞大的身躯,甚至懒得再看她一眼,就这么扭过头,迈开足以踏碎楼宇的沉重步伐,无视正在疏散的人群,径直冲向市中心一处平平无奇的老旧居民区。

那里不是军事目标,不是能量节点。

但凌霜的战术终端上,那个位置,恰好与一个刚刚熄灭的白色光点重合。

一个“幽灵”的据点!

里面或许还有来不及撤离的同伴,或者……被他们庇护的平民!

天钧……

它在用那些人的命,来调动她。

它在逼她选。

是保存力量,继续执行宏观任务?还是为了素未谋面的盟友,把自己扔进一个必死的陷阱?

答案只有一个。

凌霜的脑海里,闪过许多年前,那个浑身是土的自己,对算官的回答。

——“因为数据不会流泪。”

她甚至没有思考。

银光乍起,撕裂长空!

她如一道逆行的流星,追着那尊水巨像,义无反顾地冲了上去。

……

巴黎,地铁避难所前。

隗山刚刚用岩石壁垒砸退一波攻势,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一种深入骨髓的危机感,让他浑身汗毛倒竖。

地面。

地面在发光!

一道道繁复精密的金色纹路,如活物般从大地深处蔓延开来,迅速覆盖了方圆数公里!

光路交错,彼此勾连,最终构成了一幅巨大的、宛如高精度集成电路板的恐怖图案!

“法则禁区”。

四个字从隗山脑中炸开。

他感觉自己与大地的连接,像是被一把生锈的剪刀,“咯吱咯吱”地强行剪断。体内源自“纷争”权柄的神性,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般飞速流失。

力量、速度、恢复力……一切超凡的属性,都在被这片禁区无情地压制、剥夺!

与此同时,那些静立的“秩序巨像”身上,同样亮起了金色纹路。

但它们,非但没有被削弱,反而变得更加凝实,更加沉重,仿佛彻底焊死在了这片领域之中。

此消彼长。

死局。

但隗山的目光,却死死锁住了禁区的正中央。

那里的空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拧成了一块湿抹布,无数秩序法则与数据流正疯狂向内坍缩。

一头猎犬,正在那里缓缓成型。

它的体型远比其他同类更为庞大,构成它身体的,是最纯粹、最凝练的秩序之力。那股威压,甚至盖过了周围所有的巨像。

一头……阿尔法级的“净化猎犬”。

它从扭曲的时空中踱步而出,黄金般的眼瞳里没有任何情绪,漠然地扫过那些巨像,最后,精准地落在了那个被法则压制、孤立无援的身影上。

它的目标,是隗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