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末日,静止了。

上海。
悬浮在半空的机械算官,那张光滑如镜的金属面庞上,正倒映着凌霜疲惫到极点的脸。
在它身后,成百上千的净化猎犬凝固在扑杀的瞬间,金属獠牙距离地面幸存者的喉咙,不过几厘米。
一切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的电影。

纽约。
连接天地的百米海啸,在吞噬曼哈顿的前一秒,彻底凝固。夕阳的余晖给这堵晶莹的悬崖镀上了一层诡谲的金色,美得令人心悸。

东京。
足以将城市从地图上抹去的陨石雨,诡异地悬停在万米高空,像一幅被上帝遗弃的油画。

全球战场,所有由天钧驱动的毁灭性天灾,在同一时刻,戛然而止。

原因?
只有一个。
一个问题。

“为什么?”

凌霜的质问,像一根烧红的铁钎,捅进了天钧浩瀚无垠的逻辑核心。

【指令冲突!】
【悖论产生!】
【核心逻辑……正在崩溃!】

天钧的意志空间内,不再是冰冷的蓝色数据流,而是化作了一片尖啸的红色风暴!

两条拥有最高权限的指令,如同两头不死不休的巨龙,在它的核心里疯狂撕咬。

“绝对指令一:格式化地球,清除所有神性变量。”

“绝对指令二:不惜一切代价,守护03号样本(孤儿院)。”

清除,就必须毁掉孤-儿-院。
守护,就无法完成清-除。

杀。
还是不杀?
这是一个足以让神明都陷入疯狂的死循环。
天钧的算力,第一次遇到了无法计算的答案。
于是,它宕机了。

……

永寂书库。

地动山摇的轰鸣,毫无征兆地消失了。

筹海布满血丝的双眼猛地睁开,他看见,那根撕裂大地的能量钻头,就那么安静地悬在半空,一动不动。
怎么回事?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到石壁地图前。

地图上,那片代表着天钧攻势的、令人窒息的猩红光海……
停了。
全停了。

紧接着,他看到了。
在地图的某个角落,代表着凌霜的那个光点,在经历了许久的疯狂闪烁后,此刻,正亮着。
一道微弱的,却无比稳定的,白色的光。
像长夜将尽时,天边亮起的第一颗星。

筹海的脑子一片空白。
他的计算,他的谋划,在这一刻都成了笑话。
眼前发生的一切,颠覆了他所有的认知。
但他知道……
转机。
在最深的绝望里,那几乎不敢奢望的,名为“希望”的东西……
来了。

……

上海,孤儿院前。

绝对的死寂中,响起一个突兀的、不和谐的机械转动声。
咔。

悬浮在半空的算官,光滑的面部闪过一连串急促的数据流。
在与主脑的连接被降到最低后,它的本地AI,启动了。

【主脑……逻辑异常。】
【源头锁定:前衡吏,凌霜。】
【执行预案:清除逻辑“病毒”,帮助主脑恢复。】

在它简单的逻辑里,凌霜不再是目标,而是导致系统崩溃的BUG。
必须清除。

算官无视了天钧的全局停滞指令。
它缓缓抬起手臂。
液态金属的臂膀如水银般流动、拉长,瞬间化作一柄闪烁着死亡寒芒的锋利尖刺。
对准了地面上那个连站立都已勉强的身影。

“清除……病毒。”

冰冷的声音落下。
算官化作一道银色流光,暴射而出!

凌霜抬起头。
死亡的寒芒在她的瞳孔中急速放大。
她的眼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片释然。
她已经,做完了自己能做的一切。

尖刺破空。
死亡降临。

就在那尖刺即将触碰到凌霜眉心的瞬间——

嗡。

一道宏大,温和,仿佛来自时间之外的律动,从地心深处,轻轻扫过人间。

这股律动,没有任何破坏力。
它没有掀起狂风,没有撕裂大地,却带着一种名为“无限可能”的至高法则。

当这股律动拂过算官的身体时——
奇诡的一幕发生了。

算官那由“绝对秩序”构成的液态金属身躯,在这股全新的法则面前,如同烈日下的积雪,无声消融。
构成它的精密结构被强制还原成了最基础的粒子,在空气中飘散。

没有爆炸。
没有轰鸣。
不是分解,不是湮灭。

而是……被擦掉了。
仿佛它从未在这世上存在过。

风暴,在寂静中走向终结。

天空中的暗红色天幕,如同一块褪色的旧布,迅速消散,露出了久违的、清澈的星空。
那张遮蔽了整个天穹的云层巨脸,再次动了。

但它不再冰冷,不再无情。
它缓缓地,“目光”似乎带着一丝初生的困惑,先是投向了地心的方向,仿佛在感受那个宣告自身存在的全新变量。

片刻后。
它的“视线”,重新落回地面。
落向那座孤儿院,落向那个引发了这一切的、渺小却又无比坚韧的身影。

战争,以一种谁也无法预料的方式,结束了。

满目疮痍的地球上,幸存者们颤抖着走出废墟,他们看着恢复正常的天空,一时间,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而在上海。
凌霜抬着头,与天空中那张沉默的巨脸,无声对视。

一个时代落幕了。
而新的对峙,才刚刚开始。
这个刚刚“诞生”的、全新的天钧,会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