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神狱》正文0 | 第206章 幽灵的巢穴 |
“……律者的走狗,战争的疯狗,还有一只没用的小老鼠。”
一个冰冷的、被电子处理过的失真声音,毫无征兆地从钢铁车厢内部炸开。
那声音像是用砂纸打磨金属,每一个字都带着刺耳的毛边,在死寂的隧道里来回冲撞。
“滚出我的地盘。”
“否则,死。”
最后一个“死”字,杀意凝如实质,仿佛一根冰锥钉进每个人的耳膜。
隗山刚捏紧的拳头,骨节“噼啪”爆响,暴虐的气息还没来得及释放,异变陡生!
唰——唰——唰!
车厢的顶部和两侧,数个暗格无声滑开。
一个个黑洞洞的枪口,探了出来。
是自动机枪塔!
冰冷的金属外壳在战术手电的边缘光晕下,泛着一层幽蓝的死光。红色的瞄准灯,像恶魔睁开的眼睛,瞬间点亮。
所有的枪口,寸毫不差,全部锁定了同一个目标。
凌霜。
她身上那股属于前律者的、冰冷的秩序气息,在这片混乱的巢穴里,就像黑夜里的一支火炬,扎眼得要命。
“混账!”隗山勃然大怒,整个人像一头被激怒的蛮牛,肌肉贲张,下一步就要把这铁皮罐头徒手撕烂。
一只手,却按住了他的肩膀。
不重,但很稳。
是江澈。
“别动,”江澈摇了摇头,声音压得极低,目光死死盯着那些闪烁的红点,“你一动,她就没了。”
他完全能理解这铁罐头里那家伙的反应。
一个被全世界追杀的疯子,面对一个前“条子”和一个浑身杀气的战争机器,没当场开火,已经是他最大的克制。
“那怎么办?在这儿干瞪眼?”隗山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让他站着挨打,比杀了他还难受。
“强攻,代价太大。”凌霜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静,银灰色的眼瞳里倒映着那些对准自己的枪口,没有一丝波澜,“交叉火力覆盖了所有死角。我们至少要倒下两个。建议撤退,重做计划。”
“撤?”隗山嗤笑一声,火气更大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这老鼠洞,你说撤?下次来,他怕不是把这里改造成了军火库!”
一个要打,一个要退。
气氛瞬间僵住。
就在这时,那个该死的电子合成音,又响了。
但这一次,他的目标变了。
“那个‘变量’……”
声音穿过所有人,像一根探针,精准地指向了队伍中心的江澈。
“呵,全世界都想要你。破晓议会想用你,律者想宰了你,遗识发掘会……想把你一片片拆开来研究。”
那个幽灵,显然有自己的情报渠道。
“你来找我,”声音里透着一股神经质的审视,“也是想把我当成一把好用的枪,对吗?”
尖刀。
这个问题,就是一把淬了毒的尖刀,精准地捅进了这支临时队伍最脆弱的心脏——动机。
隗山和凌霜,瞬间沉默。
他们无法否-认,从战术角度看,序列七对他们而言,最大的价值就是一件能精准猎杀敌人的“活体兵器”。
江澈抬起了头。
他迎着那些看不见的,藏在钢铁之后的监视镜头,向前走出一步。
一步。
就这一步,让他彻底脱离了队友的掩护范围,完全暴露在所有机枪塔的射击焦点之下。
“江澈!”筹海失声叫道。
隗山的心脏也提到了嗓子眼。
江澈没有理会,他甚至连通讯器都没开,就那么仰着头,用最原始的方式,朝着那座钢铁堡垒喊话。
声音不大,却清晰得可怕。
“我来找你,不是因为听说这里藏着一件‘武器’。”
他的声音在隧道里回荡,每一个字都像一颗石子,砸进死寂的水面。
“我来,是因为我听说,这里有一个人,他的一切都被夺走了,只剩下了仇恨。”
江澈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厚重的钢板,直视着那个坐在无尽黑暗中的灵魂。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声音陡然加重。
“所以我想来问问他——”
“除了复仇,还想不想要回……自己的名字?!”
不是“武器”,是“名字”。
不是“价值”,是“人性”。
这个问题,像一颗炸弹,在堡垒内部引爆了死一般的沉默。
扩音器里只剩下微弱的“嘶嘶”电流声,像一个垂死之人的喘息。那些闪烁的红点,也仿佛凝固了。
江澈知道。
他赌对了。
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而是转身,面对自己的队友,宣布了一个让所有人头皮发麻的决定。
“我一个人进去。”
“什么?!”隗山第一个吼了出来,“不行!老子不同意!”
“这是唯一的办法。”江澈的眼神平静得吓人,“他信不过一个团队,尤其是一个带着前律者和战争疯子的团队。”
“但他或许,愿意见一个……和他一样,被这个世界当成‘错误’的人。”
说完,他开始动手。
咔哒。
战术匕首,扔在地上。
哗啦。
备用弹夹,扔在地上。
撕拉。
藏在靴子里的急救包,扔在地上。
最后,他脱掉能提供基础防护的战术外套,只剩下一件单薄的T恤,清清楚楚地扔在地上。
他举起双手,掌心向前,向那座钢铁堡垒展示自己手无寸铁。
“我请求,一次单独的对话。”
“江澈,你他妈疯了!”筹海也急了,这根本不在任何预案里,这他妈是自杀!
凌霜没说话,但紧蹙的眉头已经说明了一切。将性命完全交托给一个偏执、狂躁、火力强大的未知目标?
这在律者的逻辑里,愚蠢至极。
“我没疯。”江澈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同伴,眼神平静而有力,“有时候,信任不是算出来的,是走出来的。这座桥,现在只有我能走。”
他的坚持,像一盆冷水,浇熄了所有的反对。
隗山攥紧的拳头,青筋一根根爆起,最终,还是一点点松开,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凌霜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缓缓,点了点头。
这是一种用无数次生死换来的默契。
超越逻辑,也超越计算。
江澈转回身,独自面对那座沉默的钢铁堡垒,等待着最后的审判。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
隧道里,只有远处水滴落下的“滴答”声,和自己越来越清晰的心跳。
一秒。
两秒。
十秒……
就在所有人的耐心都快要被磨穿时——
“嗡……”
一阵轻微的机械运作声。
正对着江澈的一座自动机枪塔,缓缓地,收回了暗格。
紧接着。
“咯——吱——呀——”
一阵刺耳到让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响起,那声音像是用钝刀子刮骨头,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那坚不可摧的车厢壁上,一道厚重的钢板,极其缓慢地向侧方滑开。
裂开了一道口子。
一道……仅仅能容纳一个人侧身挤进去的,狭窄、幽深、漆黑的口子。
那不是门。
那是一道通往深渊的裂缝。
是一个邀请,也是一个吞噬一切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