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
死一样的静。
前一秒还是震耳欲聋的金属悲鸣，下一秒，整个世界仿佛被掐断了电源，连空气流动的声音都消失了。
这种突兀的死寂，比任何爆炸都让人心脏发紧。

衔尾蛇那庞大的残骸静静矗立在实验室中央。
那已经不能称之为“尸体”，更像一坨被强行揉捏在一起的工业垃圾，分不清哪里是扭曲的金属，哪里是焦黑的血肉。刺鼻的、蛋白质烧焦的气味混杂着臭氧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
危机，远未结束。
角落里，仅存的几个能量警报器，突然爆发出比之前尖锐十倍的蜂鸣！那声音凄厉得不像是机器，倒像是在为这个世界献上最后的哭嚎。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向了同一个地方——衔尾蛇胸口那个裸露出来的神格核心。
它像一颗被活生生剜出的心脏，正以一种疯狂的频率剧烈搏动着。
每一次搏动，都产生一股霸道绝伦的吸力。
高温的等离子体、冰霜的结晶、弥散的能量尘埃……先前战斗中逸散的所有能量，此刻都如同百川归海，被它疯狂地、贪婪地倒吸回去！
核心的光芒，随着吞噬，由暗红转为炽白，亮度以几何级数飙升。
它变成了一个绝对死寂的能量漩涡。
一个足以吞噬一切的风暴眼。

就在这时，实验室的紧急广播系统，在一阵电流杂音后，突然响起。
一个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冰冷得像墓碑。
“警告：神格核心完整度低于5%。”
“‘衔尾蛇’协议……判定失败。”
“启动……”
“‘焚烧’清理程序。”

话音落下的瞬间，广播音调陡然一变，化作冷酷无情的倒计时。
“核心过载自毁倒计时——180秒。”
“179……”
“178……”
每一个数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幸存者的心脏上。

“不……”
一直强撑着的筹海，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毫无血色。
他猛地抬头，看向四周的合金闸门。
轰隆——！
沉重的机括声从四面八方同时响起。
所有残存的出口上，都亮起血红色的死亡交叉标志。紧接着，一层，又一层厚重到令人绝望的备用闸门，从墙体内部缓缓降下，将所有通路彻底封死。
连他们之前钻进来的通风管道，都被一块厚达数米的合金板堵得严严实实。
像是给一口巨大的钢铁棺材，钉上最后一颗钉子。

“完了……”筹海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颤抖，“是‘焚烧’程序……我们被锁死了。”
他眼神空洞地看着江澈和周源，嘴唇哆嗦着解释：“遗识发掘会的最高安全协议……它的目的不是销毁证据，是‘清理’！把我们……连同这鬼地方的一切‘不确定性’，从原子层面直接抹掉！”
“蒸发！懂吗？人间蒸发！”
这里，成了一座即将进行自我火化的铁坟墓。

“65……”
“64……”
“63……”

面对这最终的审判，之前还在疯狂尖叫的奥黛尔，反而安静了下来。
她瘫坐在地，散乱的发丝贴着苍白的脸颊，痴痴地望着那颗即将毁灭一切的核心，脸上，竟然浮现出一丝病态的、解脱般的笑容。
“也好……也好……”她喃喃自语，声音轻柔得像情人的呢喃，“不完美的作品，就该和它的创造者一起，回归于最纯粹、最完美的数据……”

另一边，周源死死盯着那个搏动不休的光源。
血红色的机械义眼之中，蓝色的数据流像瀑布一样疯狂刷新，分析着光芒的亮度、能量的频率、空间的曲率……
他不像在看一个即将爆炸的炸弹。
更像是在……解析一个许久未见的老朋友。
江澈的脑海中，猛地闪过之前那惊鸿一瞥的模糊信息——“序列七”、“同源”……
一股寒意，毫无征兆地从他脊椎骨猛地窜上天灵盖。
一个荒谬到让他头皮发麻的念头，蹿了上来。

“60。”
倒计时，进入了最后一分钟。
神格核心的光芒已经膨胀到让人无法直视，毁灭性的能量开始外泄，周围的空间像被重锤敲击的玻璃，发出一阵阵“咔嚓”的清脆碎裂声。
末日已至。
江澈刚刚从逆转战局中获得的微弱希望，被这冰冷的数字彻底砸碎。
无力。
一种前所未有的，更深沉的无力感包裹了他。
他的“变量”神格，面对这种纯粹的物理规则上的毁灭，又能做什么？
去说服一场雪崩停下脚步吗？
去扰动一颗即将爆炸的恒星吗？
除了力量……除了那些超规格的权柄，一定还有别的……
一定还有！

“10……”
“9……”
江澈的呼吸几乎停止，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
而周源，却在这时，朝着那颗即将吞噬一切的“太阳”，缓缓抬起了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