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天。
磐石格斗俱乐部，地下作战室。
空气里弥漫着臭氧和散热风扇的低鸣。
筹海独自一人，站在巨大的全息地图前，背影绷得像一根拉满的弓弦。
地图上，上百个刺目的红点，像一片片干涸的血迹，洒满整个星球。
远洋货轮失联。
跨国航班信号中断。
沿海城市出现颠覆物理学常识的巨大海市蜃楼……
每一颗红点，都代表着一场正在发生的、无法用常理解释的灾难。
它们看上去毫无关联，彼此之间隔着山脉与大洋。
但当筹海指尖在控制台上划过，强行命令光脑以一种禁忌的宇宙学算法进行串联时——
嗡。
一副残缺，但轮廓狰狞的星图，浮现在他眼前。
筹海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幅图……
一种发自骨髓的战栗，让他呼吸都停了半拍。
他猛地转身，手指在键盘上敲出一片残影，调出一个被他设为最高威胁等级的加密文件。
解密。
另一幅星图展开。
那是从“破晓议会”斥候的脑子里挖出来的东西！
“光脑。”筹海的声音有些干涩，“图像重叠，坐标匹配。”
冰冷的机械音没有回应，只是忠实地执行指令。
下一秒。
两幅图，严丝合缝地重叠在了一起。
分毫不差。
每一个代表着灾难的红色光点，都精准地落在了那幅诡异星图的每一个节点上。
世界仿佛静止了一瞬。
紧接着，一阵剧烈的轰鸣在筹海脑中炸开，像有人用攻城锤狠狠砸在了他的太阳穴上。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手掌“砰”地一声撑在冰冷的金属桌面上，才勉强稳住身形。
全息屏幽蓝的光，将他瞬间惨白的脸，映成了一张死人的面具。
原来是这样。
原来……根本不是什么天灾。
这是一场……一场针对整个世界的“仪式”！
“破晓议会”那帮疯子，他们不是在搞破坏。
他们是在用成千上万人的生命作为坐标，进行某种宏大到令人恐惧的全球性“校准”！
一股冰冷的无力感，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筹海想起了昨天，他们还在为缴获了几件战利品而沾沾自喜。
可笑。
太他妈可笑了！
这就好像一群刚打赢了街头械斗的小混混，正兴奋地瓜分着几把西瓜刀，却不知道，他们的敌人，已经按下了洲际导弹的发射钮。
渺小。
之前的全部胜利，在这一刻，都渺小得像个笑话。
“冷静……冷静……”
筹海大口喘着气，强迫自己坐回椅子上。
他必须搞清楚，对方用的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他随手点开一个红点，开始进行深度频谱分析。
瀑布般的数据流在屏幕上疯狂刷新，混乱，狂暴，充满了极具侵略性的空间法则特征。
然而，就在这片狂暴的主旋律之下，分析软件的角落里，一条极不起眼的曲线，引起了他的注意。
一股极其微弱，却又无处不在的背景“杂音”。
它没有任何已知的能量形态，没有固定的波形，像混入交响乐里的耳语，起初难以察觉，可一旦你注意到它，它就会钻进你的脑子，无限放大，让你头皮发麻。
这东西……
筹海死死盯着那条不规则跳动的曲线，一种本能的烦躁与恶心涌上心头。
它不像信号。
更像一种……会污染思维的“病毒”。
他立刻将这股杂音截取，用猩红的字体标记为——【未知模因污染】。
然后，毫不犹豫地将整个事件的警报等级，提升到了系统能设定的最高级别。
【灭绝级】。
……
同一时刻。
地球的另一端，一个无法被任何物理手段感知的维度。
律者系统核心，天钧的意志空间。
这里没有物质，只有奔流不息的数据光河。
突然！
代表“人间神狱”稳定指数的核心光球，猛地一颤，表面瞬间被无数刺目的红色警报刷屏！
【警报：全球范围内出现173个A级法则结构异常波动点。】
【警报：“法则之伤”（代号：百慕大三角）结构稳定性下降至阈值以下。】
【警报：系统完整性受到未知高级别攻击。】
冰冷的合成音层层回荡。
下一秒，一道银灰色身影被传送到光球之前。
凌霜。
她身姿笔挺，面容冷峻，几天前那场战斗留下的迷茫与动摇，此刻已被绝对的秩序彻底覆盖。
她又变回了那把最锋利、最无情的刀。
“衡吏，凌霜。”
天钧宏大而漠然的声音，直接在她脑海中响起。
“前往‘法则之伤’核心，动用一切权限，稳定结构，清除所有不稳定变量。”
“重复——清除‘一切’不稳定变量。”
“是。”
凌霜右手抚胸，躬身领命，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指令下达的瞬间，她的身影便化作流光，没入数据之海。
……
瑞士，阿尔卑斯山脉地底。
普罗米修斯实验室。
顾衡张开双臂，脸上露出近乎癫狂的喜悦，像一个终于等到完美风暴的艺术家。
上百块屏幕上，那些在筹海看来代表着毁灭的曲线与红点，在他眼中，却构成了一幅美妙绝伦的画卷！
“多美！多美的混沌！”
他猛地转身，看向身后那位身穿白大褂的银发女子，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
“奥黛尔！”
“在，先生。”奥黛尔推了推眼镜，声音不起波澜。
“启动‘丰收’协议！A级优先！”顾衡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命令我们所有外勤单位，放下手头一切任务！给我去抓！把那些因为法则动荡而失控的、暴露的、从‘特别监区’里逃出来的觉醒者，全都给我抓回来！”
“‘典狱长’的视线被引开了！趁现在，把这场灾难，变成我们自己的盛宴！”
“我需要素材！更多！更多的素材！”
“明白。”
奥黛尔转身，走向控制台，十指如飞，向遍布世界的“猎手”，下达了捕食的指令。
……
夜，渐深。
作战室内，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筹海靠在椅背上，双眼布满血丝。
他关掉了所有屏幕，只留下那张触目惊心的全球灾难地图，然后按下了内部通讯。
片刻后。
江澈和隗山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看到筹海那张从未有过的、混杂着疲惫与凝重的脸，两人心里都是一沉。
筹海没有废话，只是抬起手，指了指那张地图，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在摩擦。
“出大事了。”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我们……好像惹上了一群，想把这个世界当柴烧的疯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