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声音。
是震动。
从骨头里传来的嗡鸣,从五脏六腑深处泛起的战栗。
维系着百慕大时空裂隙的那根“弦”,断了。
宇宙被撕开的伤口,彻底疯了。
“轰——!”
直径超过一公里的巨型裂隙,如同一头濒死的星空巨兽,开始了它最后的、也是最疯狂的挣扎。
它先是猛地向内一吸!
周遭的海水瞬间被抽空,形成一个深不见底的漆黑漩涡,连光线都被扯了进去,扭曲成怪诞的弧度。
紧接着,又是一次狂暴的吐息!
被吞噬的时空碎片,化作亿万道蕴含着破碎法则的流星,朝着四面八方无差别地攒射!
每一道流星,都足以将一艘航母瞬间分解成原子!
“妈的,失控了!”
筹海的脸煞白如纸,死死攥着剧烈颠簸的控制台,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快艇像风暴里的一片破叶子,随时都会散架。
“整个裂隙在塌!我们要被吸进去了!”
他的目光,猛地射向那个银发身影。
“凌霜!动手!现在!没机会了!”
筹海的嘶吼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凌霜空白的意识里。
她缓缓抬头。
动作僵硬得像是生锈的机械。
视线越过眼前末日般的景象,越过那片狂暴的能量海洋,最终……定格在了甲板上那个倒下的身影。
江澈。
他静静地躺在那,双眼紧闭,七窍里渗出的血已经凝固成暗红。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像一尊悲壮的、冰冷的雕塑。
几秒钟前,是他,用一种她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拯救了她。
是他,以凡人之躯,完成了一场对“神”的刺杀。
他赢了。
然后,他死了。
不。
凌霜银灰色的瞳孔里,那因世界观崩塌而产生的迷茫,正以惊人的速度褪去。
取而代代之的,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如同淬火寒钢般的决然。
这份决然,不来自“算官”的指令,不来自“天钧”的规则,甚至和她信奉了半生的“绝对秩序”都毫无关系。
它只来自她自己。
来自一个刚刚从冰冷程序中,破壳而出的,名为“凌霜”的人的意志。
不能让他的牺牲,白费。
“收到。”
她吐出两个字,声音沙哑,却平静得可怕。
下一秒,她动了。
在几乎要倾覆的快艇上,她站得稳如磐石。大步走向那枚悬浮在稳定区中央,散发着柔光的“法则之锚”。
之前,她维系它。
现在,她要扭转它!
双手虚按在光锚之上,不再是小心翼翼的维持。她将体内仅存的所有神性力量,化作一道奔涌的银色洪流,没有一丝保留,疯狂灌入!
“变‘支撑’为‘缝合’!”凌霜的意志,清晰地烙印在筹海和隗山的脑中,“我要把这道口子,强行缝上!”
嗡!
法则之锚的功能,瞬间逆转!
原本稳定空间的秩序之力,此刻化作亿万根坚韧的银色丝线,从光锚中爆开,狠狠刺入那片狂乱的裂隙,开始了疯狂的收束、拉扯!
“吼——!”
裂隙的核心,那头名为“裂隙之喉”的怪物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
这股力量,在修复它的生存环境!在抹除它的存在!
它放弃了所有无差别的爆发,庞大的身躯猛然一凝,化作一道浓缩了所有混乱与毁灭的漆黑风暴,撕裂空间,笔直地冲向稳定区的核心——
冲向凌霜!
这是它最后的,同归于尽的一击!
然而,在它和凌霜之间,还隔着一座山。
一座血肉铸成的山。
“来啊,狗娘养的!”
隗山咧开嘴,一口牙齿被鲜血染得猩红,笑容狰狞又痛快。他双臂的肌肉虬结成一块块铁疙瘩,皮肤因力量催发到极致,渗出细密的血珠。
面对那道足以湮灭一切的毁灭风暴,他没有躲。
双臂交叉,横于胸前。
象征着“纷争”与“毁灭”的权柄,毫无保留,极致爆发!
没有光影,没有招式。
只有纯粹的,狂暴的,足以撕裂万物的力量,在他身前凝聚成一个无形的“绞肉机”!
任何物质、能量、法则,胆敢闯入,只有一个下场——
碾碎!
轰!!!
毁灭风暴一头撞进了这片绞杀区域!
没有爆炸。
只有令人牙酸的、法则与法则相互湮灭的摩擦声,刺得人耳膜生疼。
风暴终究是更高维度的存在,绞肉机碾不碎它。
但,能拖住它!
它每前进一寸,自身的存在就被磨灭掉一层,速度慢如龟爬。
这用命换来的几秒钟,足够了。
“合!”
凌霜一声清叱,双掌隔空,猛然向内一合!
亿万根秩序丝线瞬间绷紧到极致!
那道直径超过一公里的巨大裂隙,在难以想象的巨力拉扯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
宇宙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强行缝合!
一公里、五百米、一百米……十米……
最终,整个庞大裂隙,被硬生生压缩成一个拳头大小,闪烁着诡异幽光的奇点。
它安静地悬浮了不到一秒。
啵。
一声轻响。
它消失了。
像一个从未出现过的水泡。
笼罩百慕大上空的末日天象,烟消云散。
深邃的夜空中,久违的星辰重现,清冷的光辉洒在重归平静的海面,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噩梦。
危机,解除了。
凌霜身体一软,耗尽最后一丝力量,脱力地跪倒在地,剧烈喘息。汗水浸透了银发,黏在苍白的脸颊上。
胜利的死寂中,没人欢呼。
快艇内部,船体破损的警报声,刺耳地响着。
筹海看着仪表盘上的一片血红,隗山浑身是血地拄着甲板,而甲板的另一头,江澈依旧生死未卜。
一场天灾的终结,是另一场绝境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