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半座凯旋门被砸成齑粉。

浑身淌着金血的男人喘着粗气,神性的光焰在他拳锋上明明灭灭,如同风中残烛。

他的名字叫隗山。

决战第六十六日,巴黎,废墟之上。

对面,那尊被他一拳贯穿胸膛的百米巨像,非但没有倒下,反而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咔咔”声。

那些飞溅在半空的碎石瓦砾,违反了万有引力。

悬停。

倒卷。

重组。

短短三秒,一尊巨像,变成了两尊。体型小了一圈,但身上那冰蓝色的光芒,却比之前更加刺眼。

隗山的心,跟着脚下的地面一起,沉了下去。

杀不完。

他妈的,根本杀不完。

这些鬼东西是“天钧”意志的延伸,是这片被篡改的物理法则本身。只要巴黎还有一块砖,它们就能无限重生。

这是一场注定要被活活耗死的战争。

“吼!”

但纷争之神的神格,不允许后退。

狂怒再次淹没了理智,隗山咆哮着,如一颗燃烧的陨石,主动撞向了那两尊新生的巨像。

……

另一处战场,寂静无声。

永寂书库。

筹海的指尖,在一枚冰冷的骨质棋子上方悬停了半秒。

他的目光,死死钉在指挥室中央那面巨大的玄武岩地图上。

上面,代表着友军的“神骨信标”,正像被狂风吹拂的烛火,一盏接一盏地熄灭。

南美,亚马逊雨林深处。

那点属于“静默之森”沐川的翠绿色光芒,在剧烈闪烁了半小时后,啪地一声,彻底黯淡。

灭了。

埃及,开罗城外。

代表“无相行者”的金色光点,与一个庞大的红色标记相撞。金光碎裂,化为齑粉。

又一位。

北美,澳洲,西伯利亚……

每一处光点的熄灭,都代表着一位战友的陨落,一段传承的终结。

筹海的脸上面无表情,快得只剩残影的手,依旧精准地调动着一枚枚信物,向全球各个角落的抵抗力量下达着最优指令。

“信使”升空,潜入虚空,将他的意志传达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撤离。

牵制。

固守。

他就像一台绝对精密的仪器,计算着每一份力量的损耗与收益。

但今天,这台仪器第一次出现了数据之外的杂音。

那不是概率,不是参数,而是一种冰冷的、沉甸甸的……重量。

地图上的每一个光点,都不是棋子。

是命。

是那些相信着他,正在为他争取时间的,活生生的人。

“嘶……”

筹海猛地抽了一口冷气,他那颗绝对理性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住了,连呼吸都带着毛刺。

……

巴黎,圣母院广场。

隗山浑身是血。

他且战且退,硬生生将那两尊杀不尽的怪物,从市中心引到了这里。

因为他的身后,是一个巨大的地铁入口。

黑洞洞的入口之下,是数千名挤在一起瑟瑟发抖的凡人。

“轰隆!”

一尊巨像,将半截埃菲尔铁塔的残骸当做武器,带着撕裂天空的尖啸,当头砸下!

隗山没躲。

他咆哮着,将最后一丝神性灌入双臂,像一堵墙,硬生生架住了那毁天灭地的一击。

“铛——!”

巨响之下,整个广场的地面瞬间蛛网般爆裂。

隗山双腿一软,被那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砸得半跪在地,体表的护体神光“咔嚓”一声,玻璃般碎裂。

“噗——!”

一口滚烫的金色神血狂喷而出。

意识,开始模糊。

战至最后一刻的本能,与前所未有的疲惫感,在他脑中疯狂撕扯。

就在他即将被黑暗吞噬的前一秒。

“吱呀……”

一声微弱的、几乎被轰鸣彻底掩盖的摩擦声,从他身后传来。

是地铁避难所那扇厚重的铁栅门。

门后,无数双惊恐的眼睛,正绝望地望着外面的末日。

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挣脱了母亲的手。她满脸泪痕,怀里却紧紧抱着什么东西。

在母亲压抑的惊呼中,她踮起脚,将自己唯一的宝物,从铁栅门最下方的缝隙里,用力推了出去。

那是一辆小小的,红色的,塑料玩具车。

小车歪歪扭扭地滚过满是尘土的地面,越过碎石,最后,轻轻地、悄无声息地,停在了隗山的小腿边。

在足以撕裂耳膜的毁灭交响之中,这微不足道的善意,像一道光,瞬间穿透了神性的壁垒,击中了隗山那颗由“纷争”与“狂热”构筑的神格。

时间,仿佛静止。

隗山缓缓低头。

那双充血的眼瞳里,映出了一辆玩具车。

红色的。

塑料的。

如此脆弱,却又……如此沉重。

他再抬起头,望向那两尊再次举起屠刀的巨像。

眼中的狂热战意,熄灭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如大地般沉静的光。

他不想打了。

他只想……守护。

守护身后那扇门,和门外这辆小小的、红色的玩具车。

隗山缓缓站直身体。

神性不再外放,而是……下沉。

扎根!

他的气息与整个巴黎的地脉融为了一体。

不动如山!

巨像的攻击再次落下,这一次,却没有发出巨响。那足以开山裂石的力量,砸在隗山身上,竟如泥牛入海,被他脚下的大地,无声无息地尽数吸收。

任凭风暴如何肆虐,他自岿然不动。

他成了一道,无法被逾越的防线。

……

永寂书库。

筹海看着地图上,代表隗山的光点虽然黯淡到了极点,却如一颗钉子,死死地钉在了巴黎,再无半分动摇。

他紧绷的嘴角,终于有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松动。

然而,他这口气还没松完,眼角的余光,猛地瞥向了地图的另一端——

东方!

那枚代表着凌霜的银色信标,毫无征兆地,陡然间炸开了锅!

刺眼的血色红光,像喷涌的鲜血,瞬间覆盖了信标本身,整面玄武岩地图,都开始发出尖锐刺耳的悲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