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寂书库。
石壁地图上,那点代表着隗山的琥珀色光芒,炸开了。
璀璨,耀眼,像一颗超新星走到了生命尽头。
然后——
灭了。
光点没有消失,而是变成了一枚冰冷的、死气沉沉的灰色印记。
一个符号。
一个代表“存在过,但已死亡”的墓碑。

筹海的瞳孔骤然缩成一个针尖。
他死死盯着那个灰点,呼吸都停了,仿佛想用自己的意志把它重新烧亮。
没用。
那片灰色,是宇宙的终极死寂,纹丝不动。

结束了。
那个总是用最野蛮的方式,把他所有谋划砸成现实的男人。
那个会为了一个孩子的玩具车,选择化身山脉的战神。
不在了。

“嗬……”
一声意义不明的抽气从喉咙里挤出。
巨大的无力感瞬间抽空了筹海全身的力气,他双腿一软,背靠着粗糙的石壁,颓然滑倒。
膝盖磕在冰冷的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咚”的一声。
他引以为傲的棋盘,碎了。
他穷尽心血的布局,被人用最不讲道理的蛮力,连着桌子一起掀翻在地。
多可笑。
原来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所谓的智慧,不过是个笑话。
筹海缓缓闭上眼。
耳边是书库因天钧攻击而崩塌的轰鸣,可他的世界里,只剩下一片坟场般的寂静。

……

巴黎。
那座由隗山意志与生命铸成的琥珀壁垒,还立着。
蛛网般的裂痕早已爬满全身,细碎的岩石粉末簌簌落下,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彻底崩塌。
但它没有。
壁垒内部,隗山半透明的神躯早已支离破碎,意识沉入永恒的黑暗。
可那股最纯粹的执念——“守护”,像无数根钢筋,死死地维系着这道摇摇欲坠的防线。
执念不灭。
山,便不倒。

……

上海,废弃孤儿院。
“呼……哈……”
凌霜的呼吸滚烫,每一次吸气都像在吞刀子。
肺部火烧火燎。
律者制服破烂不堪,身上布满了秩序光矛烧出的焦痕,神性力量几近枯竭。
身后,几头由纯粹数据流构成的“净化猎犬”正发出低沉的咆哮,再往后,那个身躯光滑如镜的高级AI“算官”,正像个幽灵般悬浮在半空。
她被逼到了死角。
退无可退。
然而,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无论是猎犬还是算官,都在距离那座破败孤儿院几十米外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它们只是在一条无形的边界线上徘徊、嘶吼,焦躁不安,却一步也不敢越过。
仿佛那里有一堵看不见的墙。
一堵……绝对无法逾越的墙!

这个景象,如同一道惊雷,劈开了凌霜近乎绝望的脑海。
她猛地抬头,看向那座在战火中孤零零的建筑。
对了……
就是这里!
之前突袭能量节点时她就发现了,天钧的“秩序巨像”在进行无差别地毯式轰炸时,总会刻意地、甚至有些笨拙地……绕开这座孤儿院。
一个不合逻辑的“盲区”。
一个在绝对理性的算法中,如同bug般存在的仁慈。
她一直想不通为什么。
但现在,这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这根救命稻草,真的存在!

凌霜不跑了。
她缓缓转身,迎着算官那没有丝毫感情的冰冷镜头,抬起头,望向被暗红色天幕笼罩的苍穹。
天空中央,那张由翻滚云层和狂暴能量构成的、属于天钧的巨大面孔,无悲无喜,漠然俯瞰。
物理攻击没用。
用力量对抗力量,螳臂当车。
她、隗山、筹海……所有人都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但是……
如果攻击的不是它的力量,而是它的“逻辑”呢?

一缕疯狂的光,在凌霜眼中重新燃起。
她颤抖着手,从满是裂痕的战术终端里,调出一段录像。
录像里,一尊秩序巨像的能量洪流,在靠近孤儿院时,出现了一次极不自然的“拐弯”。
一个违反了能量传导定律的“错误”。
一个无法被现有逻辑解释的bug!
她深吸一口气,将自己那个早已被剥夺、却仍记录在系统最深处的前衡吏ID,与这段录像文件死死绑定。
她要进行一次史无前例的越权广播。
一次对神的……质询!
手指在破碎的屏幕上飞速敲击,所有指令都指向一个——【强制超载】!
嗡——
通讯设备发出不堪重负的尖锐蜂鸣,所有能量被汇于一点,变成了一次性、能强行突破天钧信息封锁的广域信标。
她要发射的不是求救信号,也不是遗言。
而是一枚“逻辑炸弹”。
一枚,要狠狠射进天钧核心数据库的钉子!

“发射!”
信号,在超载的顶点,化作一道肉眼不可见的数据长矛,冲天而起!
长矛的核心,只有一段冰冷如律法条文的质询:
【查询:指令集‘格式化’与指令集‘守护03号样本(孤儿院)’存在逻辑冲突。】
【请求最终裁定。】
【查询者:前衡吏,凌霜。】

数据流如逆流而上的银色龙枪,瞬间没入天空那张漠然的巨脸。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了。
风停了。
雷声消失了。
天空中那张由风暴与雷霆构成的、天钧的巨大面孔,所有的能量流动……
戛然而止。
神,停止了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