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神狱》正文0 | 第240章 继承者的重负 | 】

死寂被打破了。

所有人的目光，刷的一下，全钉在了陈骸身上。

这个活了亿万年的老怪物，这个旧宇宙最后的流亡者，终于要掀开他最后的底牌。

他没说话，只是迈开了步子。

蹒跚，但沉重。

一步，又一步。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众人心跳的鼓点上。

他没有走向会议桌的中心，而是径直走到了江澈面前。

然后，他抬起了那只枯瘦得近乎半透明的手，掌心向上，缓缓摊开。

嗡——

空气中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几乎无法捕捉的震颤。

一枚水晶凭空浮现。

拳头大小。形态不规则。

江澈瞳孔骤缩。

这东西……是活的。

它的内部不是剔透的水晶，而是一整个正在缓慢坍缩的宇宙。无数星辰般的光点在其中明灭，勾勒出凡人无法理解的轨迹与法则。

光是看着它，江澈就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要被撑爆了，无数数据碎片像是钢针，争先恐后地要扎进他的脑子。

“拿着。”

陈骸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道命令。

江澈深吸一口气，伸出双手，无比郑重地，接过了那枚水晶。

入手无重，却又重如山岳。

它没有温度，没有实体感，仿佛握住的只是一段代码，一个概念。

但江澈的“变量”神格，却在疯狂嘶鸣！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体内的力量，正与这枚水晶内部那片濒临毁灭的宇宙，产生着一种源自根源的恐怖共鸣。像是握住了一道闪电的源头，一团正在坍缩的星云。

“我这辈子，就干了这么一件事。”

陈骸看着江澈手中的水晶，眼神复杂得像一座烧了亿万年的废墟，有骄傲，也有无尽的痛苦和自嘲。

“想给咱们这些流亡的疯子，造个家。一个……能治好我们这身病的地方。”

他扯了扯嘴角，像是在笑，却比哭还难看。

“结果，你看到了。我输得一塌糊涂。”

“常量，救不了变量。”

这话，是对他自己一生的判词。

“这东西里，是我所有的失败，每一次的尝试，每一个错误，每一次的绝望。我走过的路，全都是死路。”

陈骸的声音沙哑，但那双浑浊的眼睛，却陡然射出一道前所未有的精光，死死锁住江澈。

“但死路走多了，总能看清哪儿没有墙。”

“我走不通，不代表你不行。”

“这里面，有我对‘寂灭福音’最底层的拆解，还有我当年设想过，却没能力实现的……一个用‘变量’中和‘虚无’的疯子理论。”

遗产。

这是一份沾满了血与泪的，失败的遗产。

江澈双手紧握着那枚冰冷的水晶，对着老人，深深鞠躬。

陈骸坦然受了这一礼，没多说什么，转身走向了另一个人。

筹海。

他走到这位脸色苍白如纸的谋士面前，同样摊开了手掌。

这一次，掌心出现的，是一枚古老的令牌。

令牌不知是何种木头所制，漆黑如墨，更像是一截被岁月风干的枯枝，入手冰凉刺骨，像握住了一块万年寒冰。

在令牌的正面，用一种最古朴、最粗粝的刀法，刻着一只蝉。

那蝉，双翼紧收，双目紧闭。

像是在一场永恒的冬眠中，死去了。

“‘静默之钥’。”陈骸的声音更低了，仿佛在分享一个阴影中的秘密。

筹海的呼吸，瞬间停滞。

镜片后的数据流，第一次出现了乱码般的狂闪。他看不透，这枚令牌的构造、能量，甚至连它的基本粒子都分析不出。

它就像一个不该存在于此世的……符号。

陈骸的手指，轻轻抚过那只沉睡的死蝉。

“我们这些等死的家伙，早就给自己挖好了坟。遍布全球的据点，不止是藏身处，更是一张网，一张……最后的坟场。”

“一片寂静的森林。”

他的声音仿佛直接在筹海的脑海中响起，带着一种催眠般的魔力。

“时候到了，用你的意志，敲响它。”

“森林里沉睡的那些老朋友，会听见这最后的钟声。”

筹海的心脏猛地一抽！

“他们不会为你打架。”陈骸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悲凉，“我们这帮老东西，早就没那个胆子了。”

“但是……”

他的话锋一转，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森然。

“他们会让这个世界，安静一点。”

安静？

怎么个安静法？

干扰全球通讯？制造大范围感知屏蔽？还是……用某种禁忌的手段，让那些该闭嘴的东西，永远闭嘴？

筹海不知道。

但他知道，自己那个胜率不到万分之一的地面牵制计划，活了。

不再是毫无希望的赴死。

而是一场有了一张鬼牌的……终极豪赌！

他那只因为制定了绝望计划而一直微微颤抖的手，在接过这枚“静默之钥”的瞬间，第一次，稳了下来。

江澈手握理论的火种，筹海手持未知的鬼牌。

房间里，隗山、凌霜等人屏息凝神，见证着这场古老而悲壮的交接。

没人说话。

所有人都知道，当这两件东西交出去，陈骸在这世上存在的最后意义，也到头了。

做完这一切，陈骸整个人的气息都变了。

他卸下了亿万年的担子，整个人都变得前所未有的轻盈，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甚至露出了一丝真正平和的笑意。

他看着眼前这群将死之人，平静地开口。

“好了，该去给你们……”

他顿了顿，笑了笑。

“买张去地心的门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