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拳,打碎了法则。
光构的拳头,裹挟着纯粹的秩序与毁灭,狠狠砸在隗山格挡的双臂上。
没有闷响。
只有尖锐到刺穿耳膜的啸叫。
隗山魁梧的身躯被砸得双脚离地,向后倒飞出去,犁开龟裂的大地,撞塌了半座废弃的建筑。
烟尘弥漫。
瓦砾堆中,他咳出一口滚烫的神血,抬起头,望向那个敌人。
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隗山”。
肌肉线条,面容轮廓,甚至眼神里那股子宁折不弯的战意……全都被完美复刻。唯一的区别,是那个“他”全身都由冰冷的光芒构成,像一尊没有灵魂的战斗雕塑。
算法的终极猎犬,它不光要杀你,还要用你的脸,你的招式,你的力量,来杀你。
这是最恶毒的羞辱。
光之隗山动了。
没有章法,没有防御,起手就是隗山早已抛弃的、属于“纷争之神”的旧日杀招。
每一击,都只为撕碎眼前的一切。
狂暴。致命。
“吼!”
隗山喉咙里挤出野兽般的低吼,拖着被“法则禁区”压制得如同灌了铅的身体,再次迎了上去。
拳对拳。
每一次格挡,都像血肉之躯撞上高速旋转的合金钻头。
骨头在哀嚎。
神性在燃烧。
光拳轰在他胸口,神性护盾应声而碎,留下一个焦黑的拳印。光刃切开他的臂膀,滚烫的鲜血飚飞。
伤口,一个接一个。
他节节败退,正在被“过去”的自己,一寸寸地肢解、杀死。
……
同一时间,地底深处。
永寂书库。
地动山摇。
筹海整个人被一股巨力掀飞出去,后背狠狠砸在冰冷的石壁上,五脏六腑都错了位。
他强忍着剧痛抬头,视野因剧烈的晃动而模糊不清。
他看见了。
书库坚固无比的岩层地面,正被一个巨大的、高速旋转的能量钻头,从下方硬生生顶起、撕裂!
天钧的物理清除模块。
它甚至懒得破解书库的坐标,直接通过反向追踪,从地心发动了最野蛮的攻击。
书架崩塌。
无数承载着旧日历史的孤本,记录着文明秘密的卷轴,像雪片一样滑落。
它们在接触到那能量钻头的瞬间,连火光都没有,便无声无息地化为飞灰。
知识,历史,记忆……在绝对的暴力面前,连声惨叫都发不出来。
“不!”
筹海发出绝望的嘶吼,他死死护住身后墙壁上那副巨大的石刻地图。那是他与地面战场最后的联系枢纽。
他看着地图上,那几个还在微弱闪烁的光点,眼中第一次浮现出彻底的、能将人溺毙的无力感。
智慧?谋略?沙盘推演?
当敌人选择直接掀翻棋盘的时候……棋手,算个屁。
……
上海。老旧居民区。
凌霜来晚了。
这里已经变成了一片死寂的废墟。断壁残垣,钢筋扭曲。
空气里有股味道。
像烧焦的臭氧,混着一点……说不出的悲伤。那是神性消散后独有的气息。
几头“净化猎犬”的虚影正在空中缓缓消散,像完成了任务后自动删除的程序。
她又一次,来晚了。
心口一阵绞痛。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没有温度,没有起伏,像一段被精准切割的音频。
“逻辑闭环完成。”
凌霜猛地转身。
律者的高级AI,“算官”,正静静地悬浮在半空。它那光滑的液态金属身躯,映不出这个破碎世界的任何倒影。
“拯救行为,触发逻辑冲突。你,错过了最佳撤离时机。”
算官的声音依旧平静,像在播报天气。
“修正程序启动。对你的‘清除’,现在开始。”
……
巴黎。避难所前。
铛——!
一声脆响,隗山手中最后一件神性凝聚的武装,被光之镜像的重拳彻底打成漫天光点。
他再也撑不住,魁梧的身躯轰然单膝跪地。
大口大口的鲜血,从他的口鼻中不断涌出,将身前的土地染成暗红色。
光之镜像没有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它一步跨过重伤的隗山,高高举起了那只由法则构成的拳头。
目标,是隗山身后那道已经布满裂痕的岩石壁垒。
壁垒之后,是地铁入口。
是数千凡人的性命。
这一拳下去,一切都将终结。
隗山抬起头,血污模糊了他的视线。他看着那个和自己一模一样,却只剩下纯粹毁灭意志的怪物。看着那股自己曾经无比沉溺的力量。
他知道。
赢它的方法只有一个。
比它更疯。
比它更狠。
彻底释放“纷争之神”的本性,变回那头只为战斗和毁灭而生的野兽。
他能做到。他能感觉到那股力量就在血脉深处咆哮,只需要一个念头……
但……
他的脑海里,闪过了那双从门缝里探出来的、清澈的眼睛。
那个怯生生递给他一辆红色玩具小汽车的小女孩。
那双眼睛里,有害怕,但更多的是信赖。
如果变成野兽,自己和眼前这个怪物,又有什么区别?
他不能。
在最后一刻。
在毁灭与守护的岔路口。
隗山,做出了选择。
他站了起来。
很慢。
很艰难。
他放弃了所有攻击和防御的姿态,缓缓张开了双臂,仿佛要拥抱这个早已残破的世界。
他将体内即将燃尽的生命,最后的神性,毫无保留地,尽数化为最纯粹的守护。
一声来自大地深处的咆哮,从他胸膛深处滚滚而出。
“化身为……山!”
血肉之躯在瞬间化为光芒,光芒又在瞬间凝固成岩。一座巨大的、闪耀着琥珀色光泽的岩石壁垒拔地而起,将整个地铁入口,连同后面通往生路的通道,彻底封死。
他没有去战斗。
他选择,成为一座山。
也就在这一刻,光之镜像那凝聚了整个法则禁区力量的、毁天灭地的一拳。
落下。
重重地,砸在了那座由一个神的意志与生命构成的壁垒之上。
壁垒,没碎。
但一声清脆的“咔嚓”声,却响彻了整个死寂的战场。
琥珀色的壁垒上,一道蛛网般的裂痕,从拳头砸中的中心点,瞬间蔓延开来。
而在那半透明的壁垒内部,隗山的身影上。
同样的裂痕,从心脏的位置,开始一寸一寸地……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