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的风,像刀子。
刮在脸上,生疼。
江澈的后背死死抵着水泥护栏,栏杆外,是三十层楼高的虚空。城市灯火在他脚下,像一滩打翻的劣质荧光漆。
再退一步,就是一滩肉泥。
而那个女人,正一步一步走过来。
她的脚步很轻,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却发出“嗒、嗒、嗒”的声响。
不,那不是鞋跟的声音。
那是踩在他心跳上的声音。
逃?
身后是万丈深渊。
求饶?
江澈看着她那双银灰色的眼睛,那里面没有活人的情绪,只有冰冷的算法。
那就只剩下一条路了。
绝望,能把人逼疯。当死亡的阴影浓得像墨,人的脑子里,就不会再有“理性”这根弦。
与其被当成程序错误一样删除,不如……像条疯狗一样,咬死一个算一个!
江澈的视线疯狂扫射。
有了!
墙角,一堆建筑垃圾。一个被人遗弃的木质衣柜,还有一根锈迹斑斑的钢管。
一个简单、粗暴、完全不计后果的计划,在他脑中炸开。
他的喘息变得粗重,像个破风箱。眼中的恐惧,被一种歇斯底里的狠厉取代。
就是现在!
在女人踏入他与衣柜之间的一瞬间,江澈动了!
“吼——!”
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从他喉咙里挤出,他猛地转身,双臂肌肉虬结,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撞向那个老旧衣柜!
嘎吱——!
沉重的衣柜轰然倒塌,朝着女人的方向砸了过去!
成了!
江澈脑中闪过一丝狂喜,脚下不停,一个箭步冲到墙角,右手闪电般抄起那根冰冷的钢管。
入手,是铁锈和灰尘的粗糙触感。
他双手紧握,再度转身,带着同归于尽的气势,冲向那个本应被衣柜砸中的身影!
然而。
他预想中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就在那沉重的衣柜即将砸中女人的瞬间,她的身体,只是像一张纸片般,轻描淡写地侧了侧。
庞然大物,贴着她的风衣衣角,轰然砸在地上。
碎木飞溅,烟尘弥漫。
而她,一步未动。
江澈的瞳孔缩成了针尖。
他已经冲到了她的面前,灌注了全部力量的钢管,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当头砸下!
时间,仿佛变慢了。
女人甚至没有抬头看那根钢管。
她只是伸出手。
不是格挡。
不是躲闪。
而是在钢管落下的瞬间,精准地、一把抓住了江澈的手腕。
不是钢管,是手腕!
一股恐怖的、完全无法抗拒的巨力传来,仿佛被一只工业液压钳死死夹住。江澈所有的前冲力道,瞬间归零。
下一秒。
女人五指发力,手腕轻描淡写地向外一拧。
“咔嚓!”
一声清脆到让人头皮炸裂的骨裂声!
“啊啊啊啊——!”
江澈的惨叫撕裂了夜空,他眼前的世界瞬间被一片惨白覆盖,剧痛像烧红的烙铁,从手腕一路烫进了大脑!
当啷!
钢管脱手,掉在地上。
但这还没完。
就在他因剧痛而身体蜷缩的瞬间,一道黑影在他眼前闪过。
女人另一只手化作手刀,精准、冷酷,切在他的脖颈侧面。
咚。
一声闷响。
江澈的惨叫戛然而止,意识连同剧痛一起,坠入了无尽的黑暗。
……
冷。
疼。
一股铁锈、馊水,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尿骚味,钻进鼻腔,把他从昏迷中呛醒。
江澈艰难地睁开眼。
他正躺在一条狭窄肮脏的死胡同里,冰冷的污水浸透了他的后背。
浑身上下,像散了架一样。
右臂……他的右臂以一个诡异的弧度扭曲着,像一截被硬生生掰断的树枝,无力地垂在身侧。
他挣扎着抬头。
那个女人就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风衣一尘不染,呼吸平稳。
那双银灰色的眼瞳,正静静地审视着他,像在看一件等待处理的废品。
江澈的心,沉到了谷底。
所有的挣扎,所有的反抗,都被碾得粉碎。
他终于明白,自己面对的,根本不是人。
那是……怪物。
他甚至看到,自己那件黑色的斗篷,被像垃圾一样丢在不远处的积水里,沾满了污泥。
那是他与这个世界最后的、廉价的联系。
现在,也没了。
女人的手伸进风衣内袋,再拿出时,手中多了一个银色的、造型奇特的注射器。前端是几根纤细的金属探针,闪着幽光。
她走到江澈面前,蹲下。
冰冷的手指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
“清除程序授权。”
她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像一段预录好的语音。
“再见,编号GE-77139。”
银色的装置,对准了他的脖颈。
嗡——
仪器发出细微的蜂鸣,前端的探针亮起幽蓝色的光。
死亡,原来是这个声音。
江澈感受着针尖传来的、刺破皮肤前的冰冷,内心反而一片平静。
逃亡、恐惧、饥饿、疼痛……
终于,要结束了。
他缓缓闭上眼睛。
脑海中最后闪过的,是姐姐江荷那张失望又疲惫的脸。
对不起……
就在那致命的幽光即将刺入皮肤的前一刹那——
“警察!不许动!”
一声石破天惊的厉喝,从胡同口炸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