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神狱》 | 第212章 寂静的舞台

“B3通道，左拐，杂物间。”
“监控空窗期，三十秒。动！”

周源冰冷的声音，像一根钢针扎进耳膜。

江澈压了压头顶印着“风尚舞台”的鸭舌帽，领着凌霜和隗山，推着一个吱嘎作响的道具箱，快步融入后台人流。

道具箱的轮子有点毛病，每一次转动都发出刺耳的噪音。一个真正的后台大哥迎面走来，被噪音搞得皱起眉头，不耐烦地挥挥手：“新来的？当心点，别磕了景片！”

江澈低头哈腰地应了声“好嘞哥”，侧身让过。

擦肩而过。

安全。

在周源秒级的指令下，三人像三条游鱼，沿着安保系统的缝隙，有惊无险地滑进了国家大剧院的心脏——后台。

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汗味儿、廉价发胶、松香和尘土混合成的味道，呛得人一激灵。这里跟前台那衣香鬓影的世界完全是两码事。舞台监督的咆哮，道具滚轮的摩擦声，演员匆忙的脚步声，乱，太乱了。

而这片混乱，正是最好的掩护。

“二十分钟，C区消防通道汇合。”江澈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通讯静蒙，非必要不联络。”

一个眼神交换。

三人像三滴水，瞬间消失在嘈杂的人潮里。

凌霜没去任何关键位置。

她就那么缓步走着，像个迷路的新人，在那迷宫般的后台走廊里闲逛。那双银灰色的眸子，像是没有焦距的监控探头，平静地扫过每一个从她身边经过的人。

一个穿着工作服的男人，正靠在墙边喝水。

姿势很放松，眼神很专注。

但凌霜的视线，却落在了他的手腕上。那里有一道极浅的白色印痕，是常年佩戴战术腕表留下的。而且，他喝水的动作，手肘始终微微内收，这是一个随时可以出枪格斗的戒备姿势。

不是工作人员。

凌霜目不斜视地走过，插在口袋里的手指在战术平板上轻轻一点。

全息地图上，一个红点无声亮起。

又一个男人，正在帮着搬运灯光架。

他很卖力，满头大汗，嘴里还和同伴抱怨着什么。但凌霜的目光，却被他耳朵里塞着的微型耳机吸引了。那不是剧院统一配发的对讲机型号。

另一个红点。

对于曾经的顶级衡吏来说，秩序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而这些伪装者，他们身上的“秩序感”太强了，强到与周围的艺术性混乱格格不入。

他们是藏在羊群里的狼。

而凌霜，就是那个专职剔骨的屠夫。

另一边，隗山的目标简单粗暴。

他拎着个消防检查工具箱，大摇大摆，咣当咣当，生怕别人注意不到他。

他走到一处安全出口，装模作样地检查门锁，蒲扇大的手掌在门框上“不经意”地用力一按。

“啧，钢芯的，不好撞。”

他走到一面墙边，弯腰检查消防栓，拳头关节看似随意地在墙面上一敲。

咚，咚咚。

“承重墙……旁边这块是石膏板，能破。”

他不在乎敌人藏在哪，他只在乎，一旦开干，他该从哪里撕开一条路，让兄弟们能活着冲出去。一条条由绿色箭头组成的突围路线，在他脑中的三维地图里迅速成型，同步共享。

江澈的目标，是整个计划的心脏。

地下二层，中央监控中心。

门口站着两个保安，不是伪装的，是货真价实的剧院安保。两人站得笔直，气息沉稳，太阳穴微微鼓起。

练家子。

江澈没动，像壁虎一样贴在走廊拐角的阴影里，耐心地等待着。

三分钟。

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耳机里终于传来周源的声音：“目标区域电力系统瞬时过载……备用电源启动，安防系统重启延迟，三秒！”

“三。”

“二。”

“一……就是现在！”

话音未落，江澈动了。

没有声音。

他像一道贴地滑行的影子，脚下没带起一丝风。在监控门锁的电子指示灯由红转绿的前一个刹那，整个人已经闪了进去。

门，悄无声息地合拢。

冷。

一股服务器机房特有的、干燥冰冷的空气，像一头扎进了停尸房。巨大的机柜如沉默的钢铁巨兽，指示灯像繁星般闪烁，嗡嗡的噪音像是巨兽在打鼾。

江澈直奔主服务器，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物理插件，“咔哒”一声，精准地插入一个隐蔽的硬件维护接口。

成了。

从这一刻起，这座辉煌艺术殿堂的灯光、幕布、消防喷淋、电子门锁……所有的一切，都成了他们棋盘上的棋子。

他沿着原路撤退，就在即将拐出走廊时，一个同样穿着工作服、身材高大的男人，迎面走了过来。

两人在狭窄的走廊里，交错而过。

对方的眼神很平静，步伐很沉稳。

但就在擦肩的瞬间，江澈的汗毛猛地炸了起来。

他那被“变量”神格强化过的感知，从对方身上捕捉到了一股……非人的气息。

那不是活人的气息，也不是觉醒者的神性波动，那是一种绝对的冷静，绝对的高效。像一台运行到极致的精密机器，冰冷，没有人味儿。

江澈心头一凛。

这次的对手，是硬茬。

与此同时，剧院对面的摩天大楼顶层。

一个代号“幽灵”的男人，正端着一杯红酒，透过巨大的落地窗，俯瞰着那颗灯火辉煌的“明珠”。

“报告，目标已进入最终预备区，一切尽在掌握。”

“另外，网络专家报告，后台电力系统有几个微小的读数异常。”

幽灵晃了晃酒杯，猩红的液体在杯壁上挂出一道优雅的弧线。他轻笑一声：“让织网者别大惊小怪。这座剧院的线路比它的历史还老，闹点脾气，正常。”

“按计划执行。”他呷了口酒，嘴角勾起一抹胜券在握的微笑，“我不想在今晚的演出结束前，听到任何不和谐的音符。”

二十分钟后，C区消防通道。

三人汇合，阴影将他们的身影吞没。

战术平板上，一张错综复杂的棋局已经成型。代表敌人的红点，构成了一张天罗地网；代表生路的绿色箭头，撕开了包围的缺口；而由江澈刚刚拿下的蓝色控制节点，像一枚枚致命的钉子，钉死了棋盘的每一个关键位置。

敌人的猎杀陷阱，已经布下。

而他们的反杀棋局，也已就位。

就在这时，剧院的广播系统响了起来，主持人柔和而充满磁性的声音，传遍了每一个角落：

“……下面，请欣赏由青年舞蹈家瑶月女士，为我们带来的原创舞剧——《月神之舞》！”

观众席，掌声如雷。

大幕，拉开了。

舞台的追光灯骤然亮起，一道纯白的光柱刺破黑暗，打在舞台中央。

穿着一身洁白舞裙的瑶月，宛如月宫仙子，沐浴在光芒之中，正准备登上属于她的舞台。

而在她身后，通往舞台的、最黑暗的阴影角落里。

数个黑洞洞的、造型奇特的非致命性武器枪口，已经无声地抬起，对准了她纤弱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