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胡同里,空气黏稠得像要凝固。
凌霜的声音不大,却像冰锥子,一字一句扎进两个警察的耳朵里。
“我最后重复一遍。立刻,离开。”
她的视线甚至没怎么在他们身上停留,那种源自上位者的轻蔑,比直接的威胁更让人窒息。
“你们的行为已构成妨碍国家安全。所有后果,自负。”
年轻的李警官额角全是汗,握着枪的手抖得像筛糠。他旁边的老王警官经验丰富些,但也只是死死咬着牙,撑着一口气。
凌霜的全部精神压力,都像探照灯一样聚焦在这两个凡人身上。
她确信,再过十秒,他们的心理防线就会彻底崩溃。
所以,她没回头。
她没看见,身后那个被她判断为“已无威胁”的猎物,正用牙齿咬穿了自己的下唇。
血腥味,铁锈味,在江澈的嘴里炸开。
这股味道,像一根针,狠狠刺进他那片因剧痛而混沌的意识里。
疼。
右臂断骨处的剧痛,像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神经。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全身的伤口,眼前阵阵发黑。
冷汗混着地上的污水,把他整个人浸泡得像一条腐烂的鱼。
但他没出声。
他只是用那只完好的左手,一寸,一寸,在冰冷粗糙的地面上,朝着墙壁的方向挪动。
指甲在水泥地上刮出细微的声响,被对峙的呼吸声完美掩盖。
快了。
还差一点。
就是现在!
当指尖触碰到墙壁那粗粝冰冷的瞬间,一股癫狂的念头,在他胸腔里轰然引爆!
躲不掉了。
那就跑!
“呃啊——!”
一声不属于人类的、压抑到极致的嘶吼,从江澈喉咙深处挤了出来!
他左手猛地抠住墙体的砖缝,双腿肌肉瞬间绷紧,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整个人像炮弹一样扑向那面高墙!
也就在这一刻。
一股看不见、摸不着,甚至无法被任何仪器侦测的“涟漪”,以江澈的身体为中心,无声无息地扩散开来。
它不是力量。
它是一种……“错误”。
像一台运转了亿万年的精密时钟里,忽然掉进了一粒沙。
下一秒,一连串毫无逻辑的“意外”,同时爆发!
咔哒!
咔哒!
两声清脆的金属卡壳声,几乎同时从胡同口响起。王、李两位警官手里的制式手枪,竟在同一时间,离奇地发生了致命故障!
“操!”老王脸色煞白,本能地去拉套筒,枪机却像被焊死了一样纹丝不动。
与此同时,凌霜风衣口袋里,那个精密的通讯干扰器屏幕疯狂闪烁,发出一声极轻微的“啵”的爆响。
一缕黑烟冒出。
设备,报废。
还没完!
胡同上方,那个挂了几十年的“深夜小厨”霓虹灯牌,连接处一颗螺丝“嘣”的一声,彻底锈断!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中,巨大的灯牌轰然坠落!
轰——!!
玻璃碎片和电火花四射,照亮了所有人惊骇的脸!
这不到一秒内发生的连环变故,像一颗震撼弹,瞬间炸懵了在场所有人。
两名警察惊恐地看着手里的废铁和脚下炸开的灯牌,大脑一片空白。
凌霜的身体则猛地一震。
她那双始终古井无波的银灰色眼瞳里,第一次,浮现出一种混杂着惊愕与荒谬的神情。
她骤然回头。
晚了。
神都无法创造的奇迹,在这一秒的混乱中,为江澈打开了生门。
他像一只壁虎,手脚并用地扒在那面高墙上。意志彻底压倒了肉体的哀嚎,砖石划破皮肉,他甚至感觉不到疼。
眼中,只有墙另一边的黑暗。
翻过去!
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狼狈的弧线,重重砸进另一边堆满垃圾杂物的小巷里。
“砰!”
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差点当场昏死。
但江澈连哼都没哼一声,挣扎着从垃圾堆里爬起来,凭着本能认准一个方向,一头扎进了更深、更黑暗的建筑群阴影中。
像一滴水,融入大海。
死胡同里,凌霜静静站着。
那面高墙对她而言形同虚设,但她没有追。
在两个凡人警察面前,跳上三米高墙,去追一个刚刚引发了“灵异事件”的目标?
那不是违规,那是自曝。
她冰冷的目光,缓缓扫过那两个仍处在巨大震惊中的警察。
“会有人联系你们的上级,处理后续。”
丢下这句话,她转身,迈步,以一种近乎人类极限的速度,几个闪身便消失在街角。
她必须立刻上报。
向“算官”提交一份……她职业生涯中从未有过的“清除失败”报告。
……
另一边。
江澈不知道自己在跑什么,也不知道在往哪跑。
大脑一片空白,视野天旋地转,耳边只有自己破风箱般的喘息和擂鼓的心跳。
跑。
跑。
跑!
远离那个女人!越远越好!
这个念头支撑着他,穿过一条又一条陌生的巷子。终于,腿一软,身体里最后一丝能量被彻底榨干。
剧痛、失血、疲惫,像决堤的洪水,瞬间将他吞没。
他一头栽倒在地。
在意识被黑暗彻底吞噬的最后一秒,求生的本能驱使他翻滚了一下身体。
“扑通。”
他掉进了一个没有井盖的下水道入口,浓重的霉味和黑暗将他彻底淹没。
几分钟后。
几枚微型探针无人机悄无声息地掠过这片区域,反复扫描。
地表之上,再无任何生命信号。
目标,“编号GE-77139”,高危变量——江澈。
凭空消失。
而在城市的脉络之下,黑暗湿冷的地下管道深处,污浊的水流正缓缓没过江澈毫无知觉的身体。
阴影里,一双眼睛静静地注视着这个不速之客。
许久。
一个苍老、沙哑,仿佛已经见证了千年岁月的声音,轻轻响起。
“呵……真是有趣的变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