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火的轰鸣，是兄弟用命给他敲响的倒计时。
每一声爆炸，都让江澈的心脏被攥得更紧一分。
冷汗瞬间浸透了作战服的内衬，紧紧地黏在皮肤上，又冷又腻。他整个人像一张壁虎，死死贴着身后冰冷的机械残骸，连呼吸都压抑到了极限。
眼前，就是天堑。
一道淡金色的能量屏障，像一块通透的琥珀，将指挥部核心区完美地包裹起来。屏障前，站着两尊门神。
不，那不是人。
那是两台披着人皮的杀戮机器。他们身上那种凝如实质的神性波动，像两座无形的山，压得江澈几乎喘不过气。
硬闯？
那是找死。
隗山在外面拼死制造的混乱，窗口期正在飞速关闭。再拖下去，兄弟的命就白给了。
怎么办？怎么办！
江澈狠狠咬了一下舌尖，剧痛强行驱散了脑中的焦躁。
他的视线从那两尊门神身上移开，落在了身旁一截刚从头顶震落的金属管道上。
筹海那张万年不变的扑克脸，在脑中一闪而过。
“你的脑子是座图书馆，不是垃圾场。”
“别被那些疯狂的书给淹死，你要学会用检索卡。”
“记住，万物皆有‘记忆’。风，石头，金属……你要做的，是找到你需要的那一页。”
江澈深吸一口气，那股混杂着臭氧和硝烟的味道呛得他肺里发疼。
就是它了。
他伸出指尖，轻轻搭在了那根粗糙冰冷的管道上。
精神力没有像往常一样狂暴地涌出，而是被他极度克制地凝聚成了一根细到极致的探针，小心翼翼地，刺入管道刚刚经历的“记忆”里。
嗡——！
一瞬间，无数嘈杂的画面和声音炸开。
被铸造时的灼热、切割时的尖啸、在高空积灰的死寂……以及，刚刚那场惊天动地的爆炸！
剧烈的震动、空气的嘶鸣、尘土的飞扬……
然后，在这一片混乱的尽头，他“听”到了一道清晰无比的指令！
那不是声音，而是一种能量波动的残留印记。是卡夫通过神性链接下达命令时，辐射到周围环境中的信息碎片。
“……屏障频率，切B-7……应对外部冲击……”
找到了！
江澈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
频率切换！
为了挡住外面那个疯子不要命的攻击，防御屏障必须在不同模式间微调。而这个切换的瞬间，会产生一个连零点几秒都不到的能量空隙！
他没有思考。
也无需思考。
身体的本能早已接管了一切。
就在那道淡金色屏障的光芒，发生了一次肉眼几乎无法察明、如同烛火般细微的抖动时——
江澈动了。
他整个人仿佛化作了一滩没有骨头的烂泥，又像一道贴着地面的影子，无声无息地“流”了出去。
在那不足百分之一秒的空隙中，他精准地穿过了那道死亡之墙。
屏障前的两尊门神，眼皮都没眨一下。
成功了。
江澈蜷缩在一排嗡嗡作响的服务器机柜后，心脏狂跳得像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他贪婪地呼吸着机房里冰冷的空气，强行压下沸腾的血液。
他抬起头，从服务器的缝隙中望去。
荷鲁斯之眼·卡夫。
那个主宰着整个战场的男人，此刻就背对着他，站在巨大的全息指挥台前。
他没有穿甲，只是一身剪裁合体的暗金色作战服，身姿笔挺如枪。但那股如同实质般的压迫感，却像深海的水压，从四面八方挤压着江澈的神经，让他一阵窒息。
他手里，握着一根黄金权杖。
权杖顶端，那颗巨大的眼球状宝石仿佛是活的，幽幽的金光在其中流转，仿佛在凝视着整个战场的每一个角落。
江澈屏住呼吸，像一头最耐心的野狼，等待着时机。
机会，只有一次。
也就在这时——
轰！！！
一声比之前任何动静都要猛烈百倍的巨响，从指挥部的外墙传来！整个空间都为之剧烈一晃，头顶的灯管疯狂闪烁，发出“滋啦”的哀鸣。
是隗山！
那个疯子，用他最蛮横的肉体，硬扛着一轮集火，强行撞了过来！
“废物！”
卡夫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怒火。他身边的两名亲卫瞬间转身，持枪冲向被撞击的缺口。而卡夫本人的全部注意力，也立刻被这搏命式的突袭所吸引。
为了更高效地调动部队绞杀那个不要命的疯子，卡夫将黄金权杖重重地往指挥台上一顿！
咚。
一声闷响。
他的双手在全息屏幕上化作残影，开始飞速下达指令。
就是现在！
江澈的瞳孔缩到了极限。
他像一头压紧了身体的猎豹，从阴影中弹射而出！
脚下的金属地板在他蹬踏之下发出轻微的呻吟。十几米的距离，一个呼吸便已跨越！
在卡夫察觉到身后那股微弱却致命的风声之前，江澈已经用尽全身力气，将自己的右手，死死按在了那根冰冷、坚硬的黄金权杖之上！
“给——我——看！”
他在心中疯狂咆哮。
嗡——！
整个宇宙，仿佛都在他脑海中轰然炸开。
那不是信息流。
那是神祇的意志。是关于“视觉”、“秩序”、“精准”与“裁决”的法则本身！如同一场金色的海啸，顺着他的手臂，野蛮地、不讲道理地冲进了他的精神图书馆！
“呃啊！”
江澈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温热的血从他的眼角、鼻孔、耳中同时渗出。
他的意识像是被强行塞进了一个正在高速旋转的搅拌机，每一寸神经都在被撕裂、碾碎。他感觉自己的灵魂，正在被那股浩瀚、高傲的金色意志所同化、覆盖！
但他死死咬着牙，守着脑中最后一丝清明。
像一个疯狂的溺水者，在那片狂暴的金色海洋中，不顾一切地搜寻着他想要的那个答案。
不是力量，不是历史！
而是一份“说明书”！一份关于这件神性武装最核心、最底层的……运作逻辑！
终于！
在一片由无数几何符文构成的金色海洋最深处，他看到了！
那是一段循环往复的、关于能量流动的核心逻辑链。他看懂了！
【荷鲁斯之眼】，在每一次进行全域、最高精度的扫描锁定之后，其内部的视觉法则会因极限过载，而产生一个极其短暂的、不可避免的自我校准周期。
在这个周期内，它的“视线”会暂时失效。
一个长达三秒的——“法则死角”！
找到了！
就在江澈获得这份情报的瞬间，卡夫也终于察觉到了这致命的触碰。那股来自权杖的、卑微如蝼蚁却又疯狂如恶鬼的精神力，让他浑身汗毛倒竖！
他猛然回头，双眼中爆发出足以焚烧钢铁的金色神光，死死锁定了那个胆敢亵渎神器的凡人！
然而，江澈的反应更快。
在被那道金色神光彻底锁定的前一刻，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一枚筹海早就塞给他的高强度闪光震撼弹，狠狠砸在了指挥台上。
轰——！
刺眼的白光与震耳欲聋的轰鸣，瞬间吞没了一切！
江澈的身体被冲击波像破布娃娃一样掀飞出去，狼狈不堪地滚回了服务器机柜的阴影里。
他成功了。
也彻底暴露了。
“封锁这里！”卡夫暴怒的咆哮响彻整个铸造厂，“启动‘净化协议’！把这只老鼠给我烧成灰！”
淡金色的能量屏障瞬间闭合，断绝了所有退路。
一股灼热到足以蒸发钢铁的净化能量，开始在狭小的空间内飞速弥漫、压缩。
江澈蜷缩在角落，七窍流血，精神濒临崩溃。
他已是笼中之兽，无路可退。
而那份足以逆转整个战局的致命情报，还死死地锁在他的脑子里，无法送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