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神狱》正文0 | 第148章 破碎的忠诚 |
来了。
第二轮光芒，像一颗太阳在眼前炸开。
视野里只剩一片灼目的白。
能量的蜂鸣尖锐到撕裂耳膜，直接往脑子里钻。
凌霜悬浮半空。
她能感觉到环绕周身的秩序壁垒，正在一片片地崩解，像被砸碎的镜子。
喉咙里涌上一股铁锈味。
挡不住了。
这一次，绝对挡不住。
她的目光穿透白光，扫向下方。
那艘破船，涅瑞伊得号，像一片被丢进洗衣机的铁皮，在巨浪里翻滚。甲板上，那个身影扶着栏杆，半跪在地，像一只被抽干了力气的虾米。
江澈……
那个她一路追杀的“异常”，那个本该被她抹除的“病毒”。
现在，却和她站在同一边。
一口气，忽然就顺了。
凌霜心里涌起一股陌生的平静。
以一个“违规者”的身份，为了守护自己认定的“秩序”，死在这样一场注定失败的战斗里……
好像，也不赖。
一丝决然爬上她的眼底。
凌霜深吸一口气，意志沉入体内，对准了那枚代表着律者身份与力量源泉的神性核心。
她要用自己神格的湮灭，撕开一个短暂的、绝对的“秩序黑洞”。
它会吞噬一切，包括算官的格式化攻击。
用她的命，为那艘船，也为那几个刚认识不到一天的“敌人”，换一条生路。
够本了。
就在她的意志即将点燃神核的刹那——
一道嘶哑的、几乎不成人声的怒吼，穿透了尖啸，狠狠砸在她心上。
“别干傻事！还没完！”
是江澈！
凌霜猛地回头。
甲板上，江澈竟挣扎着站了起来，双眼血丝密布，烧着一股疯子才有的光。
他朝着她，伸出了颤抖的右手。
下一秒。
一股截然不同的力量，从他体内山呼海啸般涌出！
那不是能量，不是权柄。
那是一种漆黑的、混沌的、充满无数可能的……源质。
属于“变量”的力量！
黑色的洪流跨越空间，没有注入凌霜的身体，而是野蛮地撞进了她面前那片由银色符文组成的、即将破碎的防御场！
一边，是绝对秩序。
另一边，是绝对混乱。
水与火，光与暗。
两种截然相反的本源力量，在接触的瞬间，没有爆炸，没有湮灭。
世界，突然安静了。
尖锐的蜂鸣消失了。
风声，浪声，一切声音都被抽空。
在破碎的银色符文和黑色洪流交汇的地方，空间像一块玻璃被看不见的拳头砸出了一个凹坑。光线在那里扭曲、折射，形成一个不断旋转的、吞噬一切的漩涡。
一个由绝对矛盾构成的“悖论场”。
也就在这一刻，第二轮格式化光柱，到了。
轰——！
不对。
没有声音。
毁灭性的光柱，狠狠撞在那片扭曲的空间上，像一条冲进哈哈镜世界的洪流，被诡异地拉长、撕裂、分解，射向四面八方！
大部分光束擦着邮轮边缘，射入深海，犁出看不见底的深渊。
尽管仍有残余的能量风暴扫过，但威力，已经不足以瞬间蒸发一切。
“轰隆！！”
迟来的巨响炸开，巨大的邮轮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船身被撕开几个巨大的口子，烈火熊熊。
半空中的凌霜，则像一只断线的风筝，被冲击波狠狠抛飞出去。
血，洒满长空。
……
高空之上。
算官的液态金属身体，停滞了。
它的数据核心，正在飞速处理着无法理解的现象。
【逻辑错误：秩序与变量结合，产生未知悖论……】
【攻击效率衰减率，超出计算模型97.3%。】
【目标‘变量样本-01’（江澈），威胁等级上调至‘最高’！】
【修正方案：准备第三轮攻击，功率200%，单点凝聚，优先清除‘变量样本-01’！】
冰冷的逻辑再次驱动起毁灭的意志。
然而，就在算官准备发起第三轮攻击的瞬间，它的身体，戛然而止。
仿佛时间被冻结。
在它的数据中枢最深处，一道拥有至高权限的指令，如神谕般降临，覆盖了一切。
【来源：天钧。优先级：绝对。】
【指令：任务中止。目标‘衡吏·凌霜’，标记为‘高价值研究样本’，转为持续监控。所有单位，立刻撤离。】
指令简洁，不容置疑。
几秒后，算官的身体恢复了流动。
它那光滑的表面，转向下方海面上那个在水中沉浮的银发身影，和那艘正在下沉的破船。
“指令变更。”
毫无起伏的合成音，最后一次响起。
“你们的非逻辑性行为，已被记录。”
话音落下，算官连同天空中所有残存的无人机，化作漫天光点，融入一个凭空出现的空间门，消失无踪。
来时惊天动地，去时无声无息。
威胁，解除了。
可劫后余生的狂喜并没有到来。
江澈只感到全身的骨头缝都被抽空了，眼前一阵阵发黑，再也撑不住，“噗通”一声摔在甲板上。
脚下的钢铁巨轮，发出了最后的悲鸣。
“嘎吱……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巨响从船底传来。
龙骨，断了。
船头高高翘起，船尾加速下沉。冰冷的海水瞬间漫过甲板，舔上江澈的脸。
他艰难地转过头。
不远处，隗山抱着昏迷的筹海，站在即将被吞没的船舷上，脸色铁青。
更远的海面上，凌霜像个坏掉的人偶，任由身体在冰冷的海水里起伏。
船没了。
他们和那艘同样燃着大火的邮轮，以及上千名幸存者，被困在了这片神战过后的死海中心。
死局。
就在这片绝望的死寂里，一声极轻的、极不合时宜的电子音，突兀地响了起来。
嘀。
声音，来自凌霜。
她那紧贴手腕的律者通讯器，屏幕突然亮起。
上面显示的，不是系统频道。
而是一个不断闪烁着血红色警告标志的……最高级别的加密私人通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