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黑石的脉冲
扳机正在被压下。
一毫米。
又一毫米。
屠夫的脸上，已经露出了猎杀终结时那种毫无温度的狞笑。
然而，就在电磁蛛网即将出膛的前千分之一秒——
江澈的眼睛，猛地睁开！
那里面没有惊恐，没有迷茫，只有一片像是从地狱深处烧起来的、冰冷的火焰。
动！
没有思考。
身体快于大脑。
求生的本能，如同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每一根麻痹的神经！
最后一丝力气被从骨髓里榨干，他用肩膀发力，整个人以一个极其狼狈的姿态，朝右侧的地板轰然滚去！
动作丑陋，且致命。
翻滚的瞬间，全身的伤口仿佛被同时撒上了一把盐，剧痛让他脸部的肌肉都拧在了一起。
“嗤——！”
几乎是同一时刻，一道裹挟着蓝色电弧的蛛网，擦着他的后背飞了过去。
网线狠狠抽在对面的水泥墙上，爆开一团刺眼的电浆。
“滋啦啦！”
墙皮焦黑，空气中弥漫开一股刺鼻的臭氧味。
落空了！
斥候的瞳孔骤然一缩。
这个反应速度……还是人吗？！
她没有丝毫迟疑，手腕一抖，高斯消音手枪的枪口瞬间下压，提前预判了江澈翻滚的落点。
但江澈根本没停。
他在满是碎石和玻璃渣的地面上翻滚，骨折的左手手腕每一次与地面碰撞，都传来一阵让他眼前发黑的剧痛。
可他感觉不到。
或者说，他拒绝去感觉。
他的右手，此刻正以一种撕裂肌肉的姿态，疯了一样伸向自己外套的内侧口袋。
那里，有一样东西。
冰的。
硬的。
【圣甲虫护符】。
他的指尖，终于触碰到了那片冰冷的石质表面。
就是现在！
没有丝毫犹豫，江澈将体内那股因强行苏醒而重新点燃的、最后一丝、也是仅有的一丝神性力量，当成自己最后的生命，一股脑地，野蛮地，灌了进去！
会怎么样？
不知道。
可能会爆炸，可能会反噬，也可能什么都不会发生。
无所谓了。
妈的，死，也得站着死！
当那股微弱却精纯的力量涌入黑石护符的瞬间——
异变，发生了。
护符没有发光，恰恰相反，它仿佛变成了一个微型的黑洞。
它在吞噬光线。
那些刻在表面的古老纹路，一条条亮起，却不是光，而是一种比墨更深邃、更纯粹的黑暗。
下一秒。
嗡——
一股无形的脉冲，以护符为中心，呈球形，轰然爆发！
它没有声音。
却仿佛有一声来自远古的咆哮，直接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炸响！
……
斥候的食指即将扣下扳机。
突然，她眼前的战术目镜闪了一下。
只是一下。
整个世界的数据流，所有热成像、动态捕捉的辅助线，瞬间变成了一片狂乱的雪花。
紧接着，“啪”的一声轻响。
一股青烟从镜片内部的缝隙中冒出，带着一股子烧焦塑料的糊味。
她的世界，陷入一片纯粹的黑暗。
“我的眼睛！”
这是她的第一反应。
屠夫刚把那沉重的“蛛网”发射器重新举起，武器侧面的充能指示灯疯狂闪烁了几下，然后，“砰”的一声闷响，整个武器的核心能源直接报废。
那股熟悉的、代表着澎湃能量的微震感，消失了。
它变成了一坨冰冷的、毫无用处的废铁。
走廊外，备用的微型传感器、针孔摄像头……所有正在运行的电子设备，在同一时刻，屏幕爆裂，线路烧毁，彻底死亡。
这场数据的葬礼，来得如此突然，如此彻底。
……
数百米外，临时指挥车内。
信使端坐在屏幕前，十指交叉，姿态优雅地等待着“目标捕获”的最终报告。
突然。
他面前大大小小数十块屏幕，包括那副巨大的全息战场地图，在同一个瞬间，齐刷刷地——
黑了。
“滋啦！！”
他戴着的战-术耳机里，猛地传来一阵足以撕裂耳膜的恐怖电流噪音！
一股强劲的电流顺着线路逆冲而回，像两根钢针，狠狠扎进他的太阳穴！
“呃啊！”
信使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猛地扯下耳机扔在地上。
耳机还在“滋滋”地冒着电火花。
一阵剧烈的眩晕感袭来，他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转。
通讯，中断。
监控，中断。
数据链，彻底中断。
短短一秒，他从运筹帷幄的上帝，变成了一个瞎子、聋子。
……
烂尾楼内。
斥候和屠夫的大脑，都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
那股脉冲，不仅仅摧毁了电子设备，更像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敲在了他们的生物电场上。
脑袋里，像是有几千只蜜蜂在同时尖叫。
就是这零点几秒。
对江澈来说，就是生与死。
他抓住了。
逃！
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字。
他从地上一跃而起，转身，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公牛，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撞向房间另一侧那面相对脆弱的预制板墙壁！
“轰——！”
墙壁应声炸裂！
石膏板、碎砖和令人窒息的灰尘，朝四周疯狂溅射。
江澈从那个破开的大洞里狼狈地冲了出去，毫不停留，一头扎进了隔壁房间的黑暗中。
“目标失控！草！”
斥候终于从失神中恢复，她一把扯掉报废的目镜，露出一双因愤怒而充血的眼睛，对着备用物理频道发出一声尖叫。
“他跑不掉！”
屠夫怒吼一声，扔掉手里的废铁，从背后“锵”地一声，拔出了一柄闪烁着森然寒光的战术格斗刃，紧随其后，如同一辆人形坦克，撞进了墙上的破洞。
寂静的猎场，瞬间变成了喧嚣的迷宫。
江澈在黑暗中狂奔。
身后的墙壁，被屠夫用蛮力一堵接一堵地撞开，那“轰隆、轰隆”的巨响和野兽般的咆哮，像是催命的鼓点，越来越近！
他凭着之前攀爬时对建筑结构的模糊记忆，和野兽般的直觉，不断变向，穿过房间，跃下楼板。
最终，他从一楼一个堆满垃圾的通风口，连滚带爬地钻了出来。
冰冷的夜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栋依旧传来阵阵怒吼的烂尾楼，不敢有丝毫停留，拖着一条几乎断掉的腿，一瘸一拐地冲入了城市的暗巷。
这一次。
他像一个真正的幽灵，彻底消失在了夜色里。
只是，代价惨重。
强行爆发让伤势全面恶化，骨折的手腕传来钻心的剧痛，肩膀的伤口再次撕裂，温热的血，已经浸透了半边衣衫。
他几乎是靠着意志力，在麻木地移动着双腿。
必须……
必须在倒下之前，找到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
否则，天亮之时，就是他的死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