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路口。

两个死角。

一左，一右，同时扑来。

左边，是一支淬着油绿毒光的骨矛，阴狠，刁钻，破空声被故意压到了最低。掷矛的黄金王朝祭司藏在人群后，脸上挂着志在必得的狞笑。

它的目标，是凌霜毫无防备的后心。

右边，是一辆失控的黑色轿车。司机早已不知死活，刺耳的轮胎摩擦声撕裂耳膜，这头发了疯的钢铁野兽，正笔直撞向路边一个傻掉的小女孩。

女孩死死抱着一只脏兮兮的布偶熊，大眼睛里，倒映着越来越近、越来越亮的两盏车灯。

像死神的眼睛。

两场必杀之局，在千分之一秒内，同时锁定在了凌霜身上。

她，就是这个致命夹角的支点。

【A级威胁：骨矛。】

【B级威胁：轿车。】

【保护目标：GE-77139（江澈），仍在12点钟方向800米外，移动中。】

【演算最优解……】

没有感情的字符流在凌霜的视网膜上疯狂刷新。万物皆可量化，包括生命。

【演算完毕。】

【最优解：左移7.3度，规避骨矛。右臂抬升41.5度，凝聚能量刃，以1.2马赫初速发射。弹道将同时贯穿A级威胁（祭司）心脏，及B级威胁（车辆）左前轮胎轴承。】

【附带伤害评估：女童被冲击波波及，轻伤概率7.3%。】

【风险评估：可接受。】

【指令：执行。】

身体，已经动了。

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如神的启示。左脚轻点，身体如鬼魅般侧开分毫，那淬毒的骨矛几乎是擦着她的战术服飞过。

同时，右臂抬起。

幽蓝色的能量光刃在掌心凝聚成型，发出细微而致命的嗡鸣。

一条由数据构成的黄金弹道，已然在她的视野中生成，完美地锁定了祭司的心脏和汽车的轮胎。

一箭双雕。

威胁清除。

任务，将继续。

本该是这样的。

然而，就在能量刃即将脱手的那一刹那。

她的目光，穿过了尖叫的人群，越过了燃烧的废墟，和那双小女孩纯粹到毫无杂质的眼睛，对上了。

恐惧。

茫然。

以及……被整个世界抛弃的，无声的哀求。

嗡——！

一声极其细微的、不属于任何指令集的杂音，毫无征兆地在凌霜的逻辑核心里，炸了。

像一滴滚烫的油，落入了绝对零度的镜湖。

这条指令，动摇了。

她的手臂，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小的、完全不该存在的凝滞。

一个颤抖。

对凡人而言，这连一眨眼的时间都不到。

但在这场以毫秒计算的死局里，这是足以致命的……“错误”。

能量刃，射出。

晚了0.1秒。

角度，偏了0.3度。

噗！

幽蓝光刃依旧精准地贯穿了祭司的心脏，他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

但是！

光刃贴着失控汽车的车头呼啸而过，没能击中轮胎！

轿车速度不减，依旧嘶吼着冲向那个女孩！

“不！”

一个从未有过的、发自本能的意念，在凌霜的意识中尖叫。

她做出了一个“最优解”之外的，多余的动作。

她放弃了防御祭司临死前的反扑，强行扭转身体，对着那辆失控的轿车，隔空狠狠一按！

轰！

无形的斥力场爆发，轿车就像被一只看不见的巨手猛地推开，车头剧烈偏转，擦着小女孩的身体，一头撞进了旁边的店铺！

卷帘门被撞得稀烂，巨响震天。

女孩，活下来了。

代价，也到了。

那名心脏被贯穿的祭司，用尽最后一口气，将另一只手里的备用骨矛，奋力掷出！

噗嗤！

因为那个多余的动作，凌霜没能完全躲开。

淬毒的骨矛，狠狠扎进了她的左肩！

一股阴冷的、带着腐蚀性的力量，瞬间涌入她体内，疯狂破坏着她的生机。

剧痛！

巷口阴影里，江澈的瞳孔骤然收缩成了一个点。

他看不懂那些数据，但他看懂了那个动作。

那个停顿。

那个多余的、不合逻辑的、堪称愚蠢的救人动作！

以及，她为此付出的代价。

机器……也会犯这种错？

不。

江澈喉咙发干。

那不是“错误”。

那是……一种他从未想过会出现在这个女人身上的东西。

一种名为“人性”的，致命的弱点。

“吼——！”

一声压抑的、不似人声的低吼从凌霜喉间发出。

剧痛和毒素，非但没有让她退缩，反而像催化剂，激起了某种更恐怖的东西。她银灰色的眼瞳里，那层亘古不变的冰冷正在寸寸碎裂。

取而代之的，是第一次染上的，如同实质的血色！

那不是杀意。

那是完美程序在出现“BUG”之后，系统自发的……暴怒！

她的目光猛地抬起，越过所有杂兵，死死地、死死地锁定了黄金王朝的指挥官——那个手持巨斧的百夫长，阿赫莫斯。

【错误已发生。】

【修正方案：清除全部干扰项。】

【锁定新目标……执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