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
江澈的后背像块破麻袋,重重砸在废弃的锻压机上,冰冷的钢铁震得他五脏六腑都错了位。
喉咙里一股腥甜涌上来,他硬生生把那口血咽了回去。
“第七天了!”
一道山峦般的黑影投下,隗山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声音如同滚雷,“整整七天!你就只学会了怎么挨揍吗?!”
这里的空气,永远是一股浓烈的铁锈味混着汗臭,像一条湿毛巾捂在江澈脸上,闷得人想吐。
他撑着冰凉的地面,摇摇晃晃地爬起来。
七天前,隗山随便一记鞭腿,就能让他当场昏死过去。
现在?
他还能站起来。
仅此而已。
他依然是个沙袋。一个……更耐打点的沙袋。
“反应太慢!出拳太软!”隗山的咆哮震得整个训练场嗡嗡作响,“你的身体在发抖!在害怕!神明的灵魂塞在你这种废物的壳子里,简直是一种亵渎!”
江澈喘着粗气,死死盯着眼前这个男人。
他发现,有点不对劲。
之前七天,隗山虽然下手狠,但眼神里总带着一丝猫戏老鼠的戏谑。
但现在,那双铜铃大的眼睛里,最后一丝戏谑的火苗,熄了。
取而代之的,是某种……野兽盯住猎物时,冰冷刺骨的专注。
杀气。
不是演戏。
是真的。
“砰!”
隗山脚下的钢板地面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
下一秒,那座铁塔消失了。
一股撕裂空气的厉啸瞬间灌入江澈耳膜!
太快了!
和之前的“喂招”完全是两个次元!
躲。
挡。
滚。
大脑一片空白。
不,是根本来不及思考。
神经在尖叫,肌肉在哀嚎,肺部像个破风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
江澈拼尽全力,将过去七天学到的所有闪避技巧都榨干了。他像狂风暴雨里的一片烂树叶,被吹得东倒西歪,随时都会被彻底撕碎。
砰!砰!砰!
隗山的攻击连绵不绝,拳头砸在江澈格挡的手臂上,声音沉闷得吓人。
那不是格斗技。
那是战场上最纯粹的杀人术。
终于,一记凶狠的扫腿逼退江澈。
旧力刚去,新力未生。
身体出现了零点几秒的僵直。
就是现在!
隗山眼中厉芒一闪,抓住这致命的破绽,右拳如炮弹般轰出,拳风刮得江澈脸颊生疼,像被无数根细针扎过。
躲不开了。
死定了。
这两个字像冰锥一样扎进脑髓。
完了。
真的完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一股更原始,更野蛮的力量冲垮了。
求生欲。
是那份源自灵魂深处,对“存在”二字的绝对执念!
不能死!
我他妈不能死在这里!
在拳头即将砸碎他鼻梁骨的最后一瞬。
世界……
安静了。
不,不是安静。
是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隗山的咆哮,撕裂的拳风,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全没了。
时间像被拖拽的胶片,慢得不可思议。
【记忆读取】。
不是他主动开启的。
是求生的本能,在面临死亡的威胁时,强行踹开了他精神世界的大门!
这次,他没去读取隗山那复杂如深渊的思维。
他读取的……是那只拳头。
是构成这只拳头的每一束肌肉,在千万次锤炼后,烙印在最深处的“出拳习惯”!是那条绝对的,唯一的,无法更改的攻击轨迹!
在他的“视野”里,一条由无数光点组成的致命轨道,在虚空中清晰地浮现出来。
从隗山的肩膀,一直延伸到自己的面门。
没有如果。
没有变数。
这就是……“因果”!
现实中,一切只在电光石火。
场边,一直面无表情的筹海,镜片后的瞳孔微微一缩。
只见场中的江澈,身体先于大脑,做出了一个足够让任何人体力学教授当场撕掉毕业证的姿势。
他没有后退,没有格挡。
而是以一个极其诡异的角度,猛地向后仰倒,腰几乎对折!
呼——
隗山那足以打裂钢板的拳头,带着恐怖的风压,堪堪擦着他的鼻尖飞了过去。
几根头发被拳风绞断,飘落。
就在江澈后仰的瞬间,他的右手借着惯性,像个溺水的人胡乱求生般,向上甩了出去。
没有章法。
没有力道。
甚至,没有目的。
“啪。”
一声轻响。
轻得几乎听不见。
他的拳背,就这么轻轻地,碰在了隗山挥出的右拳下方的肋部。
一触即分。
时间,仿佛凝固了。
整个铁砧训练场,只剩下江澈撑着膝盖,像条离水的鱼一样,大口大口喘息的声音。
隗山保持着出拳的姿势,整个人僵在原地,如同一座被按了暂停的石雕。
他那双燃烧着战意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一种远比震惊更加浓烈的……难以置信。
他缓缓地,缓缓地收回拳头。
低头,看了一眼被碰到的肋下。
那里连个红印都没有。
然后,他抬起头,死死地盯着那个连站都站不稳的江澈。
寂静。
死一样的寂静。
持续了三秒。
下一秒。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震耳欲聋的狂笑,猛地从隗山的胸腔里炸开,声浪滚滚,震得头顶的钢梁都在嗡嗡作响!
那笑声里,没有半点嘲讽。
只有一种……发现绝世珍宝般的狂喜!
和一种被彻底点燃的,疯狂的战意!
“好!好!好!”
隗山大步流星地走到江澈面前,蒲扇般的大手“砰”的一声拍在他肩膀上,差点把他就地拍散架。
“小子。”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江澈的眼睛,咧开嘴,露出一口森白的牙。
“你这只耗子,总算磨出牙了。”
“听好了。”
隗山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兴奋。
“从明天起……”
“热身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