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
空气里全是血腥味。
又冷又重,混着一股劣质香料的甜腻,吸进肺里像吞了一口冰渣子。
神殿中央,暗红色的血池“咕嘟咕嘟”地冒着泡。
塞赫姆跪在池边。
这位战无不胜的百夫长,此刻像条挨了打的狗。
他上身的肌肉虬结,布满旧伤,每一块都在控制不住地发抖。那身代表荣耀的黄金臂铠,断成两截,被扔在地上,和垃圾没什么两样。
“大祭司……”
他喉咙发干,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在摩擦。
“是律者!那个该死的银灰色眼睛的女人突然杀了出来!还有那个祭品……他就是个地沟里的耗子,太滑了!我……”
他的话,停住了。
一道赤足的身影,无声无息地踩过由颅骨堆砌的台阶,来到了他面前。
大祭司奈菲鲁。
她身上只披着一层薄如蝉翼的金纱,身段妖娆。那张脸美得不像真人,像是神明最杰出的作品。
可那双眼睛里,没有半分暖意。
只有冰冷的、病态的狂热。
她看都没看脚下的百夫长,径直走到血池边,伸出白皙的手指,蘸了一点温热的血浆。
她把手指凑到鼻尖,轻轻一嗅。
脸上,露出迷醉的笑容。
“神王,讨厌废物。”
声音轻柔得像情人的呢喃,却让塞赫姆抖得更厉害了。
“更讨厌……”她缓缓转过头,那张绝美的脸凑到塞赫姆耳边,“为自己的无能,找借口的废物。”
她纤细的手指,温柔地抚过塞赫姆布满冷汗的脸颊,像在安抚一个孩子。
“你让神王丢脸了,塞赫姆。”
“你说,我该怎么罚你呢?”
话音未落。
温柔尽散!
噗嗤!
奈菲鲁的指甲毫无征兆地暴涨,变得漆黑而锋利,如五柄淬毒的匕首,狠狠刺入塞赫姆宽厚的肩膀!
“呃啊——!”
塞赫姆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吼,牙关死死咬住,不敢叫出声。
他能感觉到,一股阴冷恶毒的力量,正顺着那五根指甲疯狂涌入体内,在他的血肉里横冲直撞,像有几百只蝎子在啃噬他的骨头!
奈菲鲁病态的笑容更浓了。
她像在欣赏什么杰作一样,饶有兴致地看着塞赫姆因剧痛而扭曲的脸。
几秒后,她缓缓抽出手指。
塞赫姆的肩头,五个血洞周围的皮肉已经焦黑。一个栩栩如生的蝎子烙印,正散发着不祥的黑气,深深烙在那里。
这不光是肉体的刑罚,更是神性层面的诅咒。
“滚。”
奈菲鲁厌恶地挥了挥手,像在驱赶一只苍蝇。
“到血池里跪着,跪到神王息怒为止。”
塞赫姆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退开,将半个身子泡进冰冷的血池,在无尽的痛楚中埋头忏悔。
奈菲鲁站直身体,目光投向祭坛旁的阴影。
“阿赫莫斯。”
阴影蠕动了一下。
一个男人悄无声息地走了出来。
他同样穿着黄金战甲,身形却比塞赫姆更精悍,动作像猫一样轻。青铜面具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
一双蛇的眼睛。
阴冷,专注,没有一丝波澜。
另一位百夫长,阿赫莫斯。
一个比塞赫姆专业,也危险得多的猎手。
“塞赫姆丢的脸,你去捡回来。”奈菲鲁语气平淡,“那个祭品钻进了地下的老鼠洞,正好是你的场子。把他,活的,带回来。神王对他很感兴趣。”
阿赫莫斯单膝跪地,声音像石头一样硬。
“为了神王的荣耀。”
没有一句废话。
奈菲鲁很满意。
她从腰间丝囊里掏出个东西,扔了过去。
那是一颗风干的人类心脏,像块硬邦邦的肉干,表面用金线缝着诡异的文字。
阿赫莫斯接住的瞬间,那颗“肉干”竟微弱地——
“咚。”
——跳了一下。
像一头饿兽,醒了。
“‘饥渴之心’。”奈菲鲁解释道,“在地下,它能嗅到最微弱的生命热量。躲在石头后面的耗子也别想跑。”
她盯着阿赫莫斯,声音一冷。
“但记住,它饿了,就要用命来喂。”
“别让我失望,否则,你的心脏……就是它的下一顿。”
阿赫莫斯握紧了那枚还在微微搏动的心脏,再次低头。
“为了神王的荣耀。”


城市另一端,第七区边缘,废弃工业区。
阿赫莫斯带着两名亲卫,像三道鬼影,出现在一个散发着恶臭的排污口。
手下迅速检查四周,确认安全,点头示意。
阿赫莫斯没动。
他解开胸甲,将那枚“饥渴之心”直接按在自己的胸膛上。
滋——!
护符接触皮肤的瞬间,无数肉芽般的细小触须,疯了一样钻进他的皮肉之中,与他的心脏纠缠、融合。
他脸色白了一分,但面具后那双蛇眼,却亮得吓人。
他闭上眼。
感知,如雷达般瞬间扫过整个地下世界。
阴沟里的老鼠,冬眠的蛇,管道壁上的菌群……无数驳杂的生命气息涌入脑海。
阿赫莫斯耐心地过滤着这些“噪音”。
有了。
他捕捉到了一缕极其特殊的气息。
很微弱,但在无数“噪音”里,却纯净得像一颗钻石。
那股刚刚苏醒的权柄之力,散发着……诱人的芬芳。
阿赫莫斯睁开眼,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他指向一个被淤泥半掩的、更深层的古老通道。
“他进了‘古道’……有意思。”
他扭了扭脖子,骨骼“咔吧”作响,语气里带着一丝猎人开工前的兴奋。
“这只小老鼠,比我想的还会钻。”
“他身上的味道……闻起来一定很美味。”
话音落下,他第一个跳入黑暗的排污口。
两道黑影,紧随其后。
鬣狗,嗅到了血腥味,进入了猎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