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一个人的呼吸。
是好几个。
江澈的动作瞬间冻结,整个人像一块石头,死死钉在原地。
前方,就在视线不及的黑暗深处,传来几道压抑到极致的呼吸声。
嗬……嗬……
像是破了洞的风箱,又短又急,混着牙齿磕碰的“嗒嗒”轻响。
声音里没有威胁,只有恐惧。
在这片名为“避死回廊”的地下坟场里,任何活物的动静都是死亡预警。可这声音……更像是同类。
江澈没有退。代表着陈骸“眼线”的信标,就在那个方向微弱闪烁。
他只能往前。
他把自己的呼吸压到几不可闻,脚尖点地,像只野猫一样,一寸一寸地,无声挪动。
饥饿感和疲惫感被肾上腺素冲得一干二净。
他现在,是个猎人。
通道尽头,豁然开朗,是个稍大的洞窟。
一股酸腐的汗臭味,混杂着铁锈般的血腥气,直冲鼻腔。
借着强化过的夜视能力,江澈看清了洞窟里的景象。几具坍塌的骨瓷床铺,还有五六个蜷缩在角落里、抖成一团的人影。
是和他一样的“潜伏者”。
失败者,逃难者,在这场神明战争里连炮灰都算不上的可怜虫。
江澈停在阴影里,看着他们,像在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要过去吗?
念头刚起——
三道黑影,像滴进清水的墨汁,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洞窟唯一的入口。
堵死了。
江澈的瞳孔,猛地缩成一个针尖。
为首那人很瘦,脸上挂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微笑。最扎眼的,是他破烂衣服下,胸口处透出的那团红光。
那红光像一颗活物的心脏,正贪婪地跳动着。
每一次明灭,都让周围的空气变得更冷、更粘稠。
追兵!黄金王朝的疯子!
江澈头皮一炸。这瘦子的气息,比之前那个被他用能量导管阴死的家伙,强了十倍不止!
角落里那几个可怜虫显然也发现了不速之客,连发抖都停了,一个个面如死灰,像被毒蛇盯上的青蛙。
为首的男人,阿赫莫斯,似乎很享受这种氛围。
他喜欢猎物崩溃前的绝望。
他慢悠悠地走过去,军靴踩在骨瓷碎片上,“咔嚓……咔嚓……”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那些人的心脏上。
“别怕。”
他开口了,语气温柔得像在哄情人,可眼神里只有屠夫打量牲口时的冰冷,“我就是来……找点东西。”
他走到一个最年轻的男人面前。那青年眼里,还烧着一丝不屈的火苗。
阿赫莫斯饶有兴致地盯着那双眼睛,伸出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不错的眼神。”他笑了,“可惜,太弱了。”
话音未落。
他猛地抬脚,然后——重重踩下!
咔嚓!
一声让人牙酸的脆响。
“啊啊啊啊——!”
青年撕心裂肺的惨叫,几乎要掀翻整个洞窟。
阿赫莫斯充耳不闻,反而弯下腰,欣赏着青年因剧痛而扭曲的脸,慢条斯理地问:“告诉我,你们躲进来的路上,有没有见过一个更……‘好吃’的猎物?”
他抬手比划了一下。
“大概这么高,很瘦,像只没断奶的小猫。但他身上的味道……”阿赫莫斯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迷醉的神情,“香得让人发疯。”
躲在几十米外石柱阴影里的江澈,心脏停跳了一拍。
他在说我。
岩浆从心底喷涌而出,愤怒和无力感烧灼着他的每一根神经。他死死咬住嘴唇,指甲抠进掌心,用剧痛压下那股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咆哮。
洞窟里,被踩断腿的青年抬起头,血红的眼睛死死瞪着阿赫莫斯。
没有求饶。
他猛地蓄力,朝着那张微笑的脸,啐出了一口带血的唾沫!
“呸!”
血沫没能飞到脸上,落在了阿赫莫斯的军靴上。
阿赫莫斯的笑容,消失了。
“不听话的祭品,”他的声音瞬间阴沉下来,像毒蛇吐信,“没有资格,被完整地献给神王。”
他伸手,铁钳般抓住青年的头颅。
一缕缕黑气从他掌心冒出,像活过来的触手,钻进了青年的七窍。
“啊——!”
惨叫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某种“嘶嘶”的、像是轮胎漏气的声音。
在江澈惊骇的注视下,青年原本还算结实的身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萎缩!皮肤紧紧贴上骨头,眼球凹陷,嘴巴大张……所有的生命精气,在几秒内被彻底抽干。
一个活人,变成了一具状貌可怖的干尸。
“砰。”
阿赫莫斯随手一扔,像是丢掉一块啃完的骨头。
他胸口那颗“心脏”,满足地、愉悦地闪烁着红光。
“剩下的,处理掉。”他冷冷下令。
身后两个手下狞笑着扑了上去。
惨叫和骨肉碎裂声只响了短短几秒,便归于沉寂。
一场鬣狗的盛宴。
结束了。
阿赫莫斯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混着血腥和恐惧的空气,满脸陶醉。
“杂鱼的味道是差了点,”他喃喃自语,“不过,垫垫肚子还行。看来……那只小老鼠,真的在这儿。”
他睁开眼,目光如刀,扫视整个洞窟。
江澈连呼吸都停了,将自己死死按在石柱的阴影里。心脏擂鼓一样,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就在这时。
一名刚擦干净手上血污的高大随从,动作突然一顿。
他猛地转头。
目光如利箭,直直射向江澈藏身的方向!
他的鼻翼剧烈翕动,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老大,”他声音沙哑,“好像……还有一股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