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天。

高压水枪“滋滋”地冲刷着地面,凝固的暗红色血浆被冲开,混着铁锈味的脏水流进下水道。空气里,一股消毒水和金属切割后特有的焦糊味混在一起,呛得人脑门发疼。

磐石格主搏斗俱乐部,战后第一天。

没有狂欢,只有一种亢奋后的疲惫。

训练场角落,江澈盘腿坐着。

脑子里那股尖锐的嗡鸣终于弱了下去,像一群贴着耳膜嘶叫的飞虫总算飞远了。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带着血腥味。强行读取荷鲁斯权杖的后遗症很麻烦,精神壁垒上全是裂缝,那些混乱的法则碎片跟一群没头苍蝇似的在里面乱撞。

他得用筹海教的法子,把这些“疯子”一个个抓起来,分门别类,关进“精神图书馆”里。

不远处,隗山赤着上身,古铜色的肌肉上布满了狰狞的抓痕和豁口。他正用一块麻布蘸着不知名的药酒,面无表情地来回擦拭。

那力道,不像是处理伤口,倒像是在给一件兵器开刃。

筹海则蹲在一堆刚分拣出来的战利品旁边,一手拿着战术平板,一手飞快地在屏幕上划拉着,嘴里念念有词。

三人谁也没说话。

一个疗伤,一个养神,一个点钱。

像三头刚刚饱餐一顿、正在舔舐伤口的野兽,形成了一种沉默的默契。

直到中午,筹海那压抑不住的兴奋打破了平静。

“发了,”他冲进简易作战室,把一份清单投影到墙上,眼睛里闪着光,“咱们他妈的……发了。”

隗山刚给自己缠好绷带,闻言只是扫了一眼那密密麻麻的列表,哼了一声:“能换几斤好肉?”

“这不是肉的问题,老隗!”筹海激动地在屏幕上划出一道红线,“光是现金和加密货币,就够咱们烧一整年!还有这十几件旧日遗物,虽然神性微弱,但扔到黑市上也是天价!最重要的是这个——”

他的手指,重重地点在一个文件夹图标上。

“卡夫的数据库。黄金王朝在这片区域所有的老鼠窝、线人名单、秘密渠道……全在里面!”

筹海的呼吸都有些急促,他盯着江澈和隗山,一字一句道:“这意味着,从今天起,我们不用再东躲西藏了。我们有钱,有情报,有拳头。我们可以……开始狩猎了。”

江澈静静听着。

他不懂这些,但他懂筹海眼里的光。这种每个人都在自己位置上发光发热,彼此信任的感觉,让他那颗漂泊已久的心,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

……

下午,公共休息区。

几个刚清理完战场的俱乐部成员正围着一台老电视,烟雾缭绕。

“……隶属于泛美航空的PA-717次航班,在飞越太平洋某空域时失联三小时。诡异的是,飞机安全降落后,所有机组人员与乘客都坚称,信号仅中断了几分钟。专家初步怀疑,是强烈的太阳黑子活动引发了时空错觉……”

“扯犊子呢,”一个光头壮汉往地上啐了口烟沫,“指定是撞上啥邪乎玩意儿了。”

“又是太平洋那块儿?最近不怎么太平啊……”

江澈端着水杯路过,新闻里的几个字眼让他脚步顿了顿,但也没多想。

这世界已经够乱了,飞机失联几个钟头,算新闻吗?

然而,当他回到自己房间,反锁上门,从怀里摸出那部从战利品里顺来的军用级卫星电话时,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忽然爬了上来。

他想给他姐,江荷,打个电话。

算算日子,已经很久没联系了。

不知道她怎么样了,是不是还在为了他那个“精神病”四处求人,是不是还在替他担惊受PA。

愧疚感像条湿毛巾,捂住了心脏。

他深吸一口气。

拨号。

那串数字,早就刻进了骨头里。

嘟——

不对。

不是等待音。

是噪音。

一阵阵断断续续的、像是有人用指甲刮着生锈铁皮的诡异噪音。

滋啦……滋……

江澈的心猛地一沉,手攥紧了电话,关节泛白。

“喂?姐?”

没人回答。

只有那片死寂的、刮着耳膜的杂音,仿佛信号来自一个正在崩塌的世界。

这不是信号不好。

绝对不是。

他那被神性淬炼过的感知,能清晰地从这片噪音里,捕捉到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非自然的法则紊乱。

一种巨大的不安,在他心里轰然炸开。

他和他姐,和他过去那个熟悉的世界之间,仿佛被一道无形的裂缝,隔开了。

……

夜,深了。

作战室内,只有筹海一个人。

他整合着所有情报,面前的十几块虚拟屏幕上,滚动着来自全球的暗网信息、新闻快讯和气象数据。

一开始,一切正常。

但渐渐地,屏幕上,开始被同一类消息刷屏。

【路透社:国际船队七艘万吨货轮,于百慕大航线集体失联。】

【NHK:日本关东上空出现绵延数百公里的海市蜃楼,形态为一座漂浮的黑色金字塔。】

【全球定位系统(GPS)最高警报:全球卫星网络出现大规模授时错误,原因不明!】

一条。

又一条。

每一条单独拎出来,都足以引爆全球舆论。

但现在,它们却像约好了似的,挤在一起,密集得让人喘不过气。

筹海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风雨欲来的凝重。

他猛地起身,走到巨大的全息世界地图前,将每一个发生异常的地点,用一个刺目的红点标记出来。

太平洋失联航班。

百慕大失踪船队。

日本上空的黑色金字塔。

全球GPS信号异常区……

一个个红点亮起。

起初,毫无关联。

散乱。

随机。

但当最后一个点被标记上去时——

筹海的呼吸,停住了。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成最危险的针尖状。

他意识到,这些点,并非随机。

它们在移动。

它们在……聚合。

像一张无形的大网,正从星球的四面八方,朝着一个点,缓缓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