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一声闷雷般的巨响，从工业区的方向炸开。
整条夜市的地面，都跟着抖了一下。
桌上的啤酒瓶子们跳起舞，一个接一个倒下，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滚烫的红油锅里，沸腾的汤汁溅了出来，滋啦作响。
一秒。
仅仅一秒。
空气里还弥漫着的孜然和炭火香气，瞬间被一股硝烟和尘土的味道呛了鼻。
所有食客和摊贩的谈笑声，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掐住了喉咙，戛然而止。
上百双眼睛，齐刷刷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地震？”
“不……是爆炸！厂区那边！”
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嗓子。
恐慌，瞬间点燃。
紧接着，他们就看到了。
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影，正从那边的黑暗里连滚带爬地冲出来，像一条被猎犬追赶的疯狗。
而在他身后，几个手持弯刀骨杖、打扮得像埃及法老护卫的怪人，正不紧不慢地追着。
还有一个女人。
一个黑衣女人，身形快得像一道鬼影。
“杀人啦——！”
一声凄厉的尖叫，彻底撕碎了夜市的最后一丝平静。
下一秒，地狱降临。
人群炸了。
桌椅被撞翻，碗碟碎裂满地。滚烫的烤鱼和麻辣烫泼洒一地，烫得人惨叫连连。
人们尖叫着，推搡着，疯了一样四散奔逃。谁也不想死。
刚刚还充满人间烟火气的天堂，在十几秒内，就变成了一个踩踏、哀嚎、混乱不堪的修罗场。
江澈，逆着人流。
他像一艘风暴里的小船，每一步都走得无比艰难。
一个逃命的中年胖子狠狠撞在他肩膀上，把他撞了个趔趄。
“滚开！别他妈挡路！”男人头也不回地咆哮。
江澈稳住身形，看着眼前这张因他而扭曲的、恐惧的脸，又看着那些被推倒在地、哭喊着找妈妈的孩子。
他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拧出了一股令人窒息的汁液。
是内疚。
他本以为这只是一场求生游戏，一场利用规则的棋局。
直到此刻他才看清。
棋盘，是这片人间。
棋子，是这些无辜的生命。
而他，亲手把地狱拽到了他们面前。
就在他失神的这一刹那，凌霜到了。
踏入夜市范围的瞬间，她那快如鬼魅的身影猛地一顿，动作变得前所未有的僵硬。
【警告：进入高密度平民区域。】
【警告：检测到1278个需保护的生命体单位。】
在她的战术视界中，整个世界被刷上了一层代表着“禁止”的红色。
上千条限制指令瞬间生成，封死了她百分之九十九的攻击角度和移动路线。
【指令一：清除神性异常点。】
【指令二：保护拟态环境完整性。】
两条同为最高优先级的指令，在这一刻，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她那完美无瑕的核心逻辑，第一次出现了“过载”的红色警报。
黄金王朝的人，可没这么多顾忌。
对他们来说，这些凡人不是保护对象。
是盾牌。
是障碍物。
一名黄金王朝的祭司，刚被凌霜的杀意锁定，眼看就要被一道无形利刃切开头颅。
他眼中闪过一丝狞笑，不退反进，闪电般抓过旁边一个吓傻了的烧烤摊老板，挡在身前！
“来啊！秩序的走狗！”他用怪异的腔调疯狂叫嚣，“杀了我，连他一起！”
嗡——！
凌霜即将发出的攻击，在半空中硬生生凝固了。
祭司见状，笑得更加猖狂。他另一只手猛地一挥，用神力直接引爆了烧烤摊旁边一人高的煤气罐！
轰——！！
一团巨大的火球爆开，灼热的气浪夹杂着无数金属碎片，朝四周 screaming 着席卷而去！
凌霜放弃了攻击。
她的身影瞬间模糊，下一刻，已经出现在几个即将被气浪吞噬的平民身前，撑开一道半透明的能量护盾。
所有的火焰与冲击，都被尽数挡下。
而那个祭司，早已狞笑着退回同伴身边，消失在混乱的街角。
凌霜看着眼前被夷为平地的摊位，看着自己护盾后瑟瑟发抖的凡人，银灰色的眼瞳里，第一次闪过了一丝数据无法解读的光。
一个bug。
一个……思考的雏形。
她所守护的“秩序”，究竟是什么？
……
街对面，一栋居民楼的窗户后。
白小鹿死死握着长焦相机，心脏狂跳到快要从嗓子眼蹦出来。
她本来是追查“黑帮火并”的大新闻来的。
可眼前的景象，让她二十四年建立起来的世界观，碎了一地。
镜头里。
那个她追踪了好几天，刚被姐姐送进精神病院的大学生江澈，浑身是血，眼神却像一头绝境中的孤狼。
那个黑衣女人，美得不像真人，强得也不像真人，挥手间就能挡住爆炸，简直是神话里的女武神。
还有那帮埃及人……
这他妈的……到底是什么？科幻片拍摄现场吗？！
白小鹿想尖叫，却死死咬住嘴唇，让牙齿的刺痛把自己拉回现实。
记者的本能，让她近乎痉挛地按下了快门。
咔嚓。
咔嚓。
咔嚓。
相机，在无声地记录这个世界的真实。
一个凡人，本不该窥见的真实。
夜市中心。
三方势力，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
江澈像条滑不溜手的泥鳅，利用人群和障碍物，在死亡的缝隙间疯狂穿梭。求生的本能，已经将内疚压到了心底最深处。
他必须活下去。
而律者对凡人的保护，就是他唯一的生机。
黄金王朝的追兵肆无忌惮，不断制造着更大的混乱，把整个夜市搅得天翻地覆，就是为了限制凌霜。
凌霜则疲于奔命。
她像一个戴着无数条枷锁的舞者，每一次出手都束手束脚，战斗效率被拉低到了冰点。
就在这时。
一名黄金王朝的祭司，悄无声息地绕到了凌霜的视觉死角。
他手中，扣着一柄淬满了剧毒的骨矛。
而凌霜的全部注意力，都被另一侧吸引了。
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摔倒在地，眼看就要被一辆失控撞来的汽车碾过。
凌霜没有丝毫犹豫。
她闪身过去，准备救人。
她的后背，她的要害，毫无防备地，彻底暴露在了那根致命的骨矛之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