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牢笼正在收缩。

冰冷的法则符文像烧红的烙铁,爬满江澈的皮肤,要把他每一个细胞都格式化成0和1。绝对的逻辑,绝对的秩序,正在剥夺他作为“人”的一切。

意识在消散。
情感在蒸发。
记忆在褪色。

就在这神格即将崩塌的最后刹那。

江澈,笑了。

混乱。
就让一切,都归于混乱吧。

他放弃了所有抵抗,任由精神风暴在自己的神格核心内彻底引爆。

轰——!

一幕幕记忆碎片被卷入风暴,不是温情的回顾,而是疯狂的燃烧!

他看见了姐姐江荷。
争吵后,女人红着眼圈,笨拙地削着苹果,最后又恶狠狠地塞进他手里。那别扭的、说不出口的温暖,化作一捧橙色的火焰。

他看见了陈骸。
静滞之巢的灯下,那个活得比谁都疲惫的老人,递来一杯热茶,浑浊的眼里藏着一丝不易察 remarque 的善意。那来自厌世者的悲悯,凝成一缕沉静的灰烬。

他看见了隗山。
山峦般雄壮的男人,在战后用那只捏碎过神明的手,重重拍在他的肩上,只说了三个字:“干得好。”那份属于战士最纯粹的认可,炸开一道霸烈的金芒!

他看见了凌霜。
那双银灰色的眼瞳,冰冷的秩序在一次次碰撞中融化,迷惘、挣扎,最后化作挣脱枷锁的决意。那声刺破苍穹的觉醒,凝成一束锐利的银光!

他看见了周源。
那个被夺走名字的男人,在生命最后一刻,用凡人之躯点燃神性,向全世界发出最后的咆哮——
“我叫周源!”
那份夺回尊严的抗争,燃尽了一切,只留下一抹永不熄灭的血色!

亲情、悲悯、认可、觉醒、抗争……
恐惧、希望、愤怒、平静、爱与牺牲……

所有理性的对立面,所有无法被量化的“BUG”,所有属于人类的“错误”,在此刻被江澈以“变量之神”的神格为熔炉,以他仅存的全部精神为燃料,野蛮地锻造成一团。

光芒散去。
那团风暴的中央,悬浮着的,不是什么毁天灭地的神器。

那是什么?
不是能量。不是法则。
那是一颗心脏。
一颗还在跳动,甚至能听到“怦怦”声的,滚烫的,“人性之心”。

“常量之狱”的逻辑锁链已经彻底合拢,冰冷的数学符号即将完成最后的格式化。
就在这时,江澈睁开了眼。
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绝望,只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澄澈。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捧起掌中那颗凝聚了自己全部人性的心脏,猛地按向面前那堵由绝对逻辑构成的金色牢笼!

没有爆炸。
没有巨响。

当那颗滚烫的、毫无道理的“心”,触碰到冰冷的、绝对正确的“墙”时——
整个地球核心,死寂。

仿佛一台世界上最精密的超级计算机,在接收到一条指令后,其所有的运算单元,都在同一时刻,发生了史无前例的逻辑崩溃。

指令是:请计算出一首诗的重量。

组成牢笼的法则链条开始颤抖,完美的公式开始质疑自身,定理开始追问情感的价值。
绝对的秩序,在面对绝对的“没道理”时,不堪一击。

常量之狱,死机了。

咔嚓……
咔嚓嚓——

碎裂声不是从物理层面,而是从“道理”的根基处响起!
那座固若金汤的常量之狱,金色光芒瞬间黯淡,完美的几何结构上蛛网般的裂痕疯狂蔓延!

最终,在一声仿佛宇宙叹息般的轻响中。
寸寸断裂。
化作漫天无意义的金色光尘。

江澈脱困。
他没有片刻停留,甚至没回头看一眼那崩溃的杰作。
他动了。
身体化作一道流光,目标明确,直指因自身法则体系出现错愕而防御洞开的万藏!

“修正!”

万藏的本能快过思考,核心法则瞬间发动,试图计算并拦截江澈的轨迹。
亿万年来,从未失手。
任何变量,都将在他的计算中被提前预知,然后被中和。

但这一次,他面对的是一颗由人性驱动的流星。
一颗连江澈自己都无法预测的流星。

愤怒,让它笔直前冲!
犹豫,让它骤然停滞!
希望,又让它划出一道昂扬的弧线!

万藏的每一次修正,都像在徒劳地追捕一个醉汉的下一个脚步。
他的法则,第一次,彻底失效!

在那双由绝对理性构成的眼眸中,第一次,流露出近似于“震惊”与“宕机”的神色。

就是这一刹那。
江澈,到了。

没有毁天灭地的拳头,没有撕裂法则的利刃。
他伸出手,将那颗凝聚了自己作为“人”的全部重量的光团,精准地,甚至是温柔地……
按进了万藏神格之上,那道因理念动摇而不断挣扎的“裂隙”之中。

“人性之心”如水入海,如墨入画。
悄无声息地,烙印了进去。

它将那些不完美的、充满矛盾的、属于人类的一切,注入了这个追求绝对完美的、被污染的秩序之神的核心。

万藏的身体,猛地一僵。
那足以修正星辰轨迹的庞大神力,在这一刻,彻底静滞。

他如同一尊被按下了暂停键的宏伟雕塑,悬浮在地心熔岩的中央,一动不动。

整个地球核心,死一般的寂静。
他的神格核心,那台运转了亿万年的精密仪器,在这一刻……

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