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石和书页的残渣压在身上，肋骨断裂处传来尖锐的刺痛。

凌霜咳出一口血，喉咙里满是铁锈和粉尘的味道。

她撑起身体，视线穿过弥漫的烟尘，死死锁定在图书馆的半空中。

那东西……那个被称为“碎神者”的怪物，毫发无损。

它周身翻滚着的神性风暴比刚才更狂暴了。每一次脉动，都让周围的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不行。

再这么下去，耗死的只会是自己。

凌霜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刀子。体力、神性……全都见底了。

必须，一击毙命。

仿佛是感受到了猎物的虚弱，碎神者发出一声尖啸。那不是声音，而是某种直接作用于精神的、足以让现实扭曲的噪音。

一道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庞大的混沌能量，在它身前凝聚。

黑沉沉，黏稠稠，像一口通往地狱的深井。

而凌霜，站在废墟之上，连撑开一面最基础的秩序护盾都感到力不从心。

死神的镰刀已经举起。

她的眼瞳里，映照着那毁灭性的光芒。

然而，眼底深处，却燃起了一点近乎疯狂的、绝对冷静的火焰。

常规战术，无效。
防御，会被撕碎。
逃跑，只是换个死法。

那就……赌一把。

赌上仅剩的所有，赌上自己存在的全部！

凌霜缓缓站直了身体，不再防御，也不再闪躲。

她任由那狂暴的能量风暴余波擦过身体，锋利的能量碎片在她早已破烂的风衣上割开新的口子，带起一缕缕血丝。

很痛。

痛，就证明她还活着。

下一秒，她将超越“活着”这个概念。

她将所有残存的秩序之力，不再向外释放，而是疯了一般朝自己体内压缩！再压缩！

银灰色的眼瞳中，所有光芒仿佛被一个无形的黑洞吸入，变得死寂，空洞。

她周围的光线开始扭曲。
空气中的尘埃瞬间静止。
远处碎神者汇聚能量的咆哮，被无限拉长，变得遥远而不真切。

时间与空间，在她周围寸寸崩解。

凌霜的双手在胸前缓缓合拢，像捧着一个看不见的世界。她对“规则”的全部理解，她身为“衡吏”的全部本质，都被毫不留情地挤压、坍缩……

最终，归于掌心那一个无限小的点。

一个吞噬一切光与声的、绝对静止的、近乎于“无”的微型黑点，若隐若现。

法则奇点。

以神格为燃料，制造出的，足以将一切混沌彻底抹除的终极秩序！

……

与此同时。
遥远的安全屋内，烛影正靠在指挥席上，饶有兴致地欣赏着监控屏幕。

他看着凌霜被重创，看着她狼狈站起，看着她陷入绝境。

他嘴角的笑意冰冷而玩味，像在观赏一出精心编排的戏剧。

突然，终端上代表凌霜的能量信号，以一种违反物理法则的姿态，瞬间冲破阈值！那股能量的凝练程度，甚至让终端发出了刺耳的过载警报！

“哦？”

烛影的姿势没变，眼中的笑意却愈发残忍。

“最后的烟火吗？啧啧……真是壮丽。”

他看着屏幕中，那个女人仿佛要将自己化为宇宙中最璀璨的光，去执行那飞蛾扑火般的最后一击。

他低声呢喃，像在宣读最后的判词：

“就是现在……让异端，在自己的火焰中净化。”

他伸出手指，在身前的虚拟控制台上，冷静地按下最后一个按钮。

确认。

执行。

……

奥林匹亚精神病院的各个角落，数个毫不起眼的装置，被同时激活。

一块倒塌的墙砖，一截锈蚀的钢筋，一捧腐烂的泥土。

在指令下达的瞬间，这些伪装成垃圾的“秩序信標干擾器”，同时释放出一道无形无声的紊亂波形。

那是一种无法被感官捕捉的脉冲。

它没有任何物理破坏力。

它只是一段从法则底层，发出的，最致命的噪音。

瞬间，扫过整个战场。

……

图书馆废墟内。

就在凌霜即将把那枚足以逆转生死的“法则奇点”释放出去的刹那——

那道无声的脉冲，精准地命中了她。

嗡——！

一声源自神格深处的、恐怖的嗡鸣，在她脑子里炸开！

她对“秩序”的那份绝对掌控，那份与生俱来、如呼吸般的本能，像一根被瞬间绷断的琴弦。

啪！

断了。

她手中的动作，僵住了。

那枚被高度浓缩、压缩到极致的能量奇点，失去了最后的束缚。

轰然崩解！

它没有向外爆发。

而是化作最狂暴、最混乱、最原始的秩序洪流，沿着她与它的连接，反向冲进了她的体内！

那是她自己的力量。
是她最熟悉的力量。
此刻，却成了世间最恶毒的诅咒。

“啊——！”

一声痛苦到极致、完全变形的惨叫，第一次从凌霜那总是紧抿的唇间迸发。

她的身体，被自己失控的力量从内部撑开、撕裂！

银色的秩序之力如同失控的电弧，在她白皙的皮肤下炸开一道道恐怖的伤口！鲜血混合着银色的能量光屑，从那些裂口中疯狂喷涌！

这股力量将她狠狠抛向空中，又像一块无用的破布，重重砸落在地。

意识，在剧痛与能量反噬的双重折磨下，飞速沉入黑暗。

彻底的、无望的绝境。

半空中，碎神者停下了攻击。

它那混乱的核心，歪了歪，似乎在困惑。

它能感受到，前方那个倒在地上的猎物，散发出的能量……变了。

不再是之前那种锋利的、与自己截然对立的“秩序”。

而是一种……破碎的秩序。

一种与自己同源的，充满了混乱与痛苦的……

美味。

它被这股新诞生的味道，深深地吸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