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嗡——
特制的加密通讯器不是在响,是在嚎。
那声音凄厉得像啼血,在三人身后那扇“门扉”彻底闭合的瞬间,猛地刺穿了废弃地铁站的死寂。
筹海怀里的玩意儿,正拼了命地尖叫。
他的脸色“唰”地一下,白了。
没有半秒犹豫,接通。
“老大!是卡夫!他妈的……总攻!全线都压上来了!”
通讯器里,留守人员的声音已经完全变了调,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烧红的铁板上硬生生刮下来的,带着血和火星子。
重锤落下。
砸在每个人的心口上。
“回去!”
筹海甚至懒得问细节,喉咙里挤出两个字,整个人已经像炮弹一样射向地面出口。
隗山和江澈一言不发,紧随其后。
三人冲出地铁站,连口气都不敢喘,疯了似的奔向磐石格斗俱乐部的方向。
不用眼睛看,光用耳朵听,就知道出大事了。
远方的工业区,夜空被一道道惨白的探照灯光柱撕得支离破碎。闷雷般的爆炸声一下接着一下,隔着几公里,依旧震得人胸口发麻。
空气里全是味儿。
硝烟味混着一股铁锈烧焦的怪味儿,吸进肺里,又干又呛。
当他们一脚踹开铸造厂那扇厚重的铁门时,一股热风扑面而来,混着硝烟、血腥和臭氧的味儿,呛得人直咳嗽。
作战室里,乱成一团。
一个兄弟半边脸都是血,拿纱布胡乱缠着,还在操作台前嘶吼着报告伤亡;墙上布满了狰狞的弹孔,几台设备爆开的电火花还在“滋滋”作响。
“老大!你们可算回来了!”
看到筹海,所有人像是瞬间找到了主心骨。
“卡夫疯了!外围防线一分钟前全被拔光!他们的人正往里冲!”
作战室中央,巨大的全息沙盘上,三道粗大的猩红箭头,像三把烧红的烙铁,死死烫在代表铸造厂的蓝色区域上,形成了一个无处可逃的包围网。
筹海的目光扫过沙盘,脸色比外面的夜色还沉。
他没去看那些要命的箭头。
他死死盯着的,是沙盘上方,那个笼罩着全局的、无形的金色眼瞳虚影。
“‘荷鲁斯之眼’……”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头顶上,悬着一只眼睛。我们怎么动,他都看得一清二楚。”
他走到沙盘前,双手撑着桌沿,指节捏得发白。
“正面打,我们的人会被一个个点名射杀。”
“分头跑,会被他的机动部队追着咬死。”
“守?”他冷笑一声,“我们他妈的哪有援军。”
声音平静得可怕,却让作战室里本就稀薄的空气,又冷了几分。
“常规打法,死路一条。”
筹海下了结论,他抬起头,目光像刀子一样扫过每个人,最后落在那只金色的眼瞳上。
“唯一的活路,在眼睛上。”
他深吸一口气,从怀里摸出那个黑曜石盒子,往沙盘中央“啪”的一放。
“无光之尘。”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
“听着,”筹海的声音压得极低,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我会用它,在厂区里炸开三个‘盲区’。神仙来了也看不穿的绝对盲区。”
他的手指在沙盘上重重戳了三下,一个标准的品字形。
“隗山!”
“在!”
“你的任务,”筹海盯着他,像在看一头即将出笼的野兽,“在这三个点之间来回冲!每一次露头,都给我用上你吃奶的劲儿!我要你一个人,打出三个人的气势!把卡夫那孙子的眼珠子,全给我吸到你身上!”
隗山咧开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笑容里满是嗜血的狂热。
“呵,这个带劲。”
绝境之中,一丝微弱的希望重新在众人眼中燃起。
但筹海接下来的话,却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这,只能拖延时间。”
他的目光越过所有人,最终,像一枚钉子,钉在了江澈身上。
那眼神,前所未有的严肃,甚至沉重。
“任何能力都有破绽。卡夫的‘眼睛’也一样,”筹海一字一顿,像在敲击每个人的神经,“可能是能量节点,可能是扫描的冷却时间,也可能是……它法则上的‘死角’。”
他的手指,缓缓地,坚定地,移到了代表卡夫指挥部的那个红色核心上。
“而唯一有机会,能‘看’到这个死角的……”
“只有你,江澈。”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刷的一下,全落在了江澈身上。
像探照灯。
像刀子。
江澈的呼吸停了。
一瞬间,他成了风暴的中心。
“你的任务,”筹海的声音仿佛就在他耳边炸开,“隗山负责闹,你负责摸。摸进他的中军,近他的身,想尽一切办法,碰到他那把武器……”
“然后,用你的能力,读出他妈的‘使用说明书’!”
死寂。
整个作战室,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看着江澈,那眼神里有震惊,有同情,甚至有一丝怜悯。
让一个新人,一个几乎没有战斗力的新人,去刺杀敌方总指挥?
这不是九死一生。
这是送。
江澈垂着眼,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恐惧。
冰冷的,粘稠的恐惧,从脚底板一路爬上来,攥住了他的心脏,扼住了他的喉咙。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指尖在抖。
跑。
拒绝他。
说什么都行,就是别答应。
我还不想死。
我只是个病人……
筹海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催促。
“这是个送死的任务,”他打破了沉默,声音比外面的金属废墟还要冷,“你可以拒绝,没人会怪你。我们会执行B计划,所有人跟着隗山,冲一次。一成不到的胜算。”
他顿了顿,话锋陡然一转,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
“但这也是你入队的……”
筹海看着他,一字一顿。
“投、名、状。”
这三个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江澈脑中的混沌。
他眼前闪过一些画面。
那把塞进他手心,冰冷的房间钥匙。
隗山丢来的那壶药酒,烫得人手心发麻。
还有在万源集市,筹海背对着他说的那句——
“关键时刻,我信你。”
归属感。
在这里,他第一次被当成一个“人”,而不是一个“病人”。
而现在,这个地方要没了。
江澈缓缓地,抬起了头。
那双总是带着点疏离和不安的眼睛里,恐惧的潮水正在退去,露出了底下冰冷、坚硬的礁石。
他迎上筹海的目光,看着隗山,看着作战室里每一个紧张到扭曲的脸。
然后,他开口。
声音不大,却清晰得像子弹上膛。
“我加入。”
话音刚落——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从正门方向传来!
脚下的地面猛地一跳!天花板上的灰尘碎屑哗啦啦往下掉,像下了一场肮脏的雪。
决战,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