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神狱》正文0 | 第84章 无声的橡皮擦
咔嚓。
快门声，是这片炼狱里唯一的秩序。
白小鹿死死抵着长焦镜头，眼球布满血丝，连呼吸都忘了。
稳像器早就废了，此刻镜头的剧烈抖动，纯粹来自她抑制不住的战栗。
不是恐惧。
是狂热！
她拍到了。
上帝啊，她全都拍到了！
那个银发女人如神祇般浴血，那个山一样的巨汉被一击秒杀，还有……
还有他。
江澈！
就在刚才那片混乱的真空里，一道黑影贴地掠出，快得像个错觉。他从尸体上夺走了什么东西，然后，就那么凭空消失在了阴影里。
就是他！
烧成灰她都认得！
白小鹿的心脏在肋骨后疯狂擂鼓，几乎要撞碎胸腔。
这不是什么“黑帮火并”，更不是什么“都市传说”！
这是战争！
是活生生发生在她眼前的……神战！
这卷胶片发出去，不，这已经不是新闻了，这是新时代的《圣经》！而她，白小鹿，就是唯一的先知！
就在这时，镜头里，那名半跪在地的银发女人，似乎再也撑不住了。
她猛地向前一躬。
“噗——”
一口混着丝丝缕缕黑气的鲜血，重重喷洒在焦黑的地面上。
吐出这口血后，她似乎缓了过来。
然后，世界安静了。
一种超越了听觉的，绝对的寂静。
白小鹿什么也没看见，但她感觉到了。
一道无形的浪潮，以那个女人为中心，无声无息地扫过废墟，扫过街道，扫过她所在的这栋居民楼。
扫过……她。
滋啦——！
一声尖锐的爆鸣。
白小鹿手中的相机屏幕，猛地炸开一捧惨白的雪花，刺得她眼睛生疼。
下一秒，屏幕一黑。
死了。
她愕然低头。
不只是相机。
挂在脖子上的备用卡片机，背包里的手机，口袋里的录音笔……所有电子设备的操作指示灯，在同一瞬间，极其诡异地闪烁了一下。
然后，齐齐熄灭。
一股电路烧焦的糊味儿，幽幽地从相机滚烫的机身里飘了出来。
芯片，全烧了。
但，最可怕的不是这个。
是脑子。
“呃……啊啊啊啊！”
一股无法形容的剧痛，毫无征兆地从她大脑深处炸开！
像有一根烧红的钢针……不！是一万根！在她的大脑皮层上疯狂地刮擦，试图把刚刚刻上去的记忆给硬生生刮掉！
她脑海中那无比清晰的画面，开始融化，扭曲。
那个浴血的银发女武神，像一张过曝的老照片，迅速褪色、变形，被强行扭曲成了一团刺眼的……煤气罐爆炸瞬间的火光？
那几个手持冷兵器、散发着非人气息的黄金王朝战士，在她的记忆里被覆盖上了一层马赛克，然后……变成了几个手持砍刀、歇斯底里的匪徒？
那道贯穿天地的蓝色光刃呢？
是……是爆炸中飞溅起来的一根被烧得发亮的钢梁？
不！不是！
白小鹿痛苦地抱着头，她感觉自己的认知正在被强行篡改。
像一只无形的、冰冷的橡皮擦，正在她的记忆里粗暴地涂抹。
它把“神明”擦掉，再用幼稚的笔触，笨拙地画上“匪徒”和“意外”。
整个夜市，所有从窗户里窺探到这一幕的人脑中，同样的“涂改”正在高效进行着。
黑帮火并。
燃气管道爆炸。
恐怖袭击。
无数个“合理”的谎言，像病毒一样，覆盖了那段不该被凡人所知的“真实”。
世界观被活活撕碎，再用胶水胡乱粘合的痛苦，远远超出了人类能够承受的极限。
白小鹿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悲鸣，眼前一黑，身体一软，重重地摔倒在冰冷的天台水泥地上。
彻底昏死过去。
在她身边，那台彻底报废的专业相机里，被烧毁的存储卡冒出了最后一缕微弱的青烟。
证据，连同记忆，一同被抹除。
城市的远方，刺耳的警笛声终于由远及近，划破了这片区域的死寂。
一个更庞大、更冰冷的“秩序”，正在覆盖这里，准备将一切“清理干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