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走！”
江澈嘶吼出的一个字，是扣响的扳机。
隗山动了。
他那两米多高的身躯，就是一架人形的攻城锤。前方因电压不稳而滋滋作响的电磁网，在他面前薄如蝉翼。
“轰！”
金属扭曲，电弧迸射。碎裂的火花在他古铜色的肌肉上疯狂跳跃，连一道白印都留不下。
凌霜没有半分犹豫，左手一把拽住吓傻的瑶月，右手架起几乎脱力的江澈，像一道影子般紧随其后，一头扎进了洪水倒灌的后台。
身后，是震耳欲聋的轰鸣。
巨大的舞台配重块轰然砸落，彻底封死了通道。墙体中爆裂的主消防管道喷出高压水龙，瞬间将追兵的枪声和怒吼，连同他们最后的退路，一并吞没。
世界，瞬间被拖入深渊。
冰冷刺骨的积水瞬间没过脚踝，还在疯涨。头顶照明全灭，只有远处应急出口的绿光，在黑暗中投下两道鬼火，照着水面上漂浮的杂物和翻涌的气泡。
空气里全是焦糊味、铁锈味、还有下水道返上来的腥臭。
江澈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一把碎玻璃。强行干涉现实的代价，远比他想的更可怕。他几乎是被凌霜半拖半拽着，在齐膝深的水里跋涉。
刺骨的寒意顺着裤管钻进骨髓，反而让他混沌的大脑清醒了一瞬。
“筹海！”凌霜在通讯频道里低喝。
“收到！”电流音里，筹海的声音快得像连珠炮，“舞台正下方，三号升降台维修通道！连着百年前的老城排水总管！那是唯一的路！”
话音未落，前方的隗山已经像一艘破冰船，分开水浪，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扯开锈死的铁栅栏，露出一个黑不见底的洞口。
一股更浓郁的恶臭扑面而来。那是属于城市地下的，腐烂、潮湿、被遗忘的气息。
“跳！”
隗山低吼一声，第一个消失在洞口。
凌霜架着两人，毫不迟疑地跟上。
失重感袭来，四人砸进更深、更湍急的水流中，被卷入一条宽阔的圆形管道。身后剧院的喧嚣被彻底隔绝，世界只剩下哗哗的水流声，在耳边轰鸣。
暂时，安全了。
……
“我们暴露了！”
不知在黑暗中漂了多久，耳机里突然传来筹海惊恐的尖叫。
“妈的，我们被狗链拴上了！敌人启动了城市级的监控协议——‘奇美拉’！全城的天眼都亮了！他们在堵下水道口子，我们是瓮里的鳖！”
江澈的心猛地一沉。
“最近的出口！”凌霜的声音像冰一样冷静。
“三点钟方向，七百米！废弃地铁维修口！但那里肯定有重兵！”
“走！”
没有一句废话。
四人再次跃入急流，朝着筹a海指示的方向奋力游去。当他们浑身湿透、狼狈不堪地从一个满是铁锈的维修口爬上地面时，现实比筹海预料的，还要糟一万倍。
头顶。
无人机低沉的嗡鸣声由远及近，像一群嗜血的蚊子。
街角。
数道刺眼的车灯划破夜色，轮胎摩擦地面的尖锐声响，正高速逼近。
他们就像黑夜里被聚光灯锁定的萤火虫，无处可藏。
“你们……”瑶月蜷缩在江澈身后，浑身抖得像筛糠，牙齿咯咯作响，“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退路，已然断绝。
就在一队手持动能武器的黑衣人出现在街角的瞬间，一道昏黄的光束从侧面横扫而来。
一辆末班公交车，正慢悠悠地从他们藏身的巷口驶过。
凌霜银灰色的瞳孔骤然一缩。
“上车！”
她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决绝的疯狂。话音未落，人已如猎豹般蹿出！
隗山紧随其后，看都没看车门，巨大的身躯直接撞了上去！
“哐当！”
车门被他硬生生撞得向内凹陷变形，车内，司机和仅有的三名乘客爆发出惊恐的尖叫。
“不想死的，滚后面去！”隗山充满压迫感的低吼，比枪还有用。
江澈护着瑶月，一步跨上车。他回头看了一眼惊魂未定的女孩，在引擎的轰鸣和敌人的枪声中，只说了一句：
“救你的人。坐稳了。”
凌霜一把将吓傻的司机从驾驶位上拎开，自己稳稳坐下。双手握住方向盘的瞬间，她的眼神，变得比脚下的油门踏板还要冰冷、坚硬。
轰——！
这头笨重的钢铁巨兽发出一声濒死的哀嚎，轮胎与地面剧烈摩擦，甩出一个根本不可能实现的漂移，猛地冲上主干道！
刚刚拐过街角的几辆越野车，被远远甩在身后。
午夜的末班车，转眼间，变成了一头在钢铁丛林中亡命狂奔的怪兽。
“发现目标！目标劫持一辆17路公交车，正沿海滨大道向东！”敌人的通讯在被截获的频道里疯狂响起。
很快，四面八方都有黑色的越野车包抄而来，像一群闻到血腥味的鲨鱼。
凌霜面无表情。
在她眼中，这座城市褪去了所有色彩，只剩下线条、数据和最优解。川流不息的车流，是需要计算的变量；不断变化的交通信号，是可以利用的漏洞。
她不是在开车。
她是在解题。
笨重的巴士在高架桥上做出一个个匪夷所思的机动。借助一个微小的坡度侧倾，车身擦着追击车的车头险之又险地掠过；猛打方向，用巨大的车体挤压对手的空间，逼得对方狼狈地撞上护栏！
这不是驾驶，这是一场在钢铁洪流中，于刀尖上演的疯狂舞蹈。
“车顶！”隗山突然暴喝。
一名敌人竟在两车并行的瞬间，从越野车顶一跃而起，抓住了公交车的顶棚栏杆！
隗山看都没看，对着车顶，就是一拳！
砰！
一声闷响，像是砸烂一个熟透的西瓜。
公交车顶棚被他硬生生轰出一个巨大的凹陷，连带着上面那名敌人的身体，都诡异地扭曲了一下，无力地滚落下去。
然而，敌人太多了。
前方，高架桥的路况豁然开朗。他们失去了所有掩护。
后方，一辆重度改装的指挥车不紧不慢地吊着，车顶上，一个黑洞洞的炮口缓缓升起。
“电磁脉冲炮！”筹海的声音在耳机里已经变调，“一旦被击中，整辆车都会变成废铁！”
凌霜猛地一脚油门踩到底。
公交车发出最后的哀鸣，疯狂前冲。
可他们能去哪？
前方的路牌清晰地显示着——前方施工，道路封闭。
路的尽头，是尚未完工的跨海大桥，是断裂的桥面。
桥面之下，是深不见底的、漆黑的海洋。
后方，敌人的指挥官“幽灵”亲自带领的重装部队，已经形成了扇形的包围圈，缓缓逼近。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死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