隗山的笑声像一串炸开的炮仗，在训练场里横冲直撞，震得江澈耳膜生疼，脑子里一片嗡鸣。
他刚想喘口气，一只铁钳般的大手就攥住他的肩膀，粗暴地将他拧了过来，强迫他直视那双野兽般的眼睛。
汗水顺着江澈的额角滑进眼里，又咸又涩。
“小子，别他妈高兴得太早。”
隗山咧开嘴，一口白牙在灯下泛着森然的光，眼神却锐利得像刀子。
“你刚刚那一下，在我看来——”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狗屁不通！”
一根砂纸般粗糙的手指，重重戳在江澈的胸口，力道大得让他后退了半步。
“第一，为了躲我一拳，你整个中门都敞开了！我他妈要是起的是腿，你现在肋骨已经插进肺里了！”
手指下移，又狠又准地顶在他的腰眼上，江澈疼得倒抽一口凉气。
“第二，你那腰是面条做的？全靠柔韧性硬拧！一次是运气，再来一次，不用我动手，你自己就得断成两截！”
最后，隗山的目光落在江澈那只脱力垂下的右手上，眼神里满是鄙夷。
“第三，也是最蠢的一点。谁给你的胆子还手？嗯？你那软绵绵的一拳，给我搓澡都嫌没劲！为了这一下，你彻底没了平衡。记住，没把握一招弄死我之前，任何多余的动作，都是找死！”
连珠炮似的痛骂，一个脏字没少，却比任何嘲讽都让江澈的脊梁骨发冷。
这不是羞辱。
这是拿命换来的经验。
隗山死死盯着他，像一头审视幼崽的猛虎：“我不管你这只耗子刚才是怎么蒙的，我只告诉你，下次，老子会封死你所有后仰和闪躲的路线。你这点小聪明，最好多备几套，不然……”
他松开手，露出一个残忍的微笑。
“……你会死得很快。”
说完，他转身走向武器架，沉重的脚步声像是踩在江澈的心跳上。
江澈站在原地，大口喘着气，胸口和腰眼火辣辣地疼。可一股奇异的、滚烫的情绪，却从骨子里烧了起来。
他知道，自己终于从一个“累赘”，变成了一头……值得被认真猎杀的“猎物”。
……
午餐时间。
磐石俱乐部的餐厅，永远像个刚爆炸过的屠宰场。
烤肉的焦香、汗臭、廉价麦酒发酸的气味混在一起，熏得人脑门发胀。打着赤膊的壮汉们，用金属餐盘敲着桌子，吼叫着，炫耀着身上的新伤疤。
江澈三人缩在角落，像风暴眼里的孤岛。
他正埋头扒拉着餐盘里堆成山的食物，身体像一架失控的机器，疯狂地需要燃料。
“给。”
筹海波澜不惊的声音响起，一份文件被推到他面前。
江澈抬起头，文件的标题让他瞳孔微微一缩。
《核心“变量”能量补充计划-Ver.2.0》
他翻开。
密密麻麻的食谱，热量配比、微量元素、蛋白质摄入量……几乎是之前的三倍！甚至还有几种他闻所未闻的、需要从黑市搞来的禁药级补充剂。
“你的身体，或者说你的大脑，正在进行一种……高速重构。”筹海推了推眼镜，语气冷静得像在解剖一只青蛙，“根据你上午的数据，你的神经反应速度和瞬时算力，已经超出了人类范畴。旧的能量供给，不够了。”
他顿了顿，给出了一个让江澈心脏骤停的结论。
“从今天起，你一个人每天的能量消耗，约等于一支在战场上全速运转的重装甲突击队。”
这不再是认可。
这是把他当成一件人形兵器在进行资源配置。
“……谢谢。”江澈喉咙有些干。
筹海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端起茶杯，仿佛只是解决了一个数据溢出的问题。
气氛有些沉默。
隗山像头发怒的公牛，用刀叉折磨着一块半生不熟的T骨牛排，刮得餐盘滋啦作响。
突然，他叉起最大的一块里脊肉，看都没看江澈一眼，手臂一甩。
“啪！”
那块肉精准地掉进江澈的餐盘里，滚烫的油星溅了他一手。
江澈愣住了。
他抬起头，隗山却依旧低着头，脸上还是那副“谁都欠我钱”的暴躁表情，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一个粗鲁的，毫无交流的动作。
江澈低下头，默默地把那块肉塞进嘴里，用力地咀嚼着。
他看见，对面的筹海，嘴角那抹几乎看不见的弧度，一闪而逝。
……
傍晚，房间里。
江澈盘腿坐在床上，世界在他的感知中，从未如此安静。
他曾经混乱、肮脏、堆满垃圾的精神世界，如今像一台被筹海重新编程过的精密仪器。
所有涌入的信息，被瞬间打上标签，归档，分析。
所有负面的记忆，被打包，上锁，沉入最底层。
那座焚烧无用信息的“焚烧炉”，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轰鸣着，让他的思维永远保持在最锋利、最洁净的状态。
他闭上眼。
白天训练场的那一幕，瞬间在脑中回放。
不是回忆。
是数据重组。
他将那不到零点一秒的“子弹时间”，放慢了千百倍。
隗山肌肉的震颤。
骨骼的传导。
力量的轨迹。
拳风撕裂空气的每一丝波纹。
一切的一切，都化作了最纯粹的数据流，在他眼前奔涌。
渐渐地，一个念头像闪电一样，劈开了他的认知。
【记忆读取】……这个名字，从一开始就错了。
我读取的，根本不是什么狗屁“过去”。
当我的手接触到隗山时，我读取的是他出拳的“因”，然后我的大脑，在千万分之一秒内，算出了那个唯一的“果”！
这不是“读取”。
是……预测！
是基于海量数据，对未来进行的最精准的推演！
这个念头让江澈浑身一颤，一种前所未有的、掌控一切的战栗感，从脊椎一路窜上天灵盖！
就在这时。
叩，叩。
房门被敲响了。
筹海站在门口，没有进来，镜片后的目光像手术刀一样锐利。
“休息得怎么样？”
“很好。”江澈睁开眼，眼底一片清明。
“那就好。”筹海点头，“今晚早点睡。”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凝重。
“明天开始，把‘荷鲁斯之眼’的所有情报，从头到尾，给我‘吃’下去。”
“风暴，要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