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狼藉，满地狼藉。

消防泡沫仍在不知疲倦地从天花板喷涌而下，混合着古龙水和化学制剂的古怪气味，在没过膝盖的白色海洋中翻滚。

云墨轩、苏子夜和刚刚赶到的老九，三个人站在原地，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堆将杀手“鸢”死死压住的设备柜，一时间竟忘了呼吸。

这荒诞的胜利，让他们感觉自己仿佛活在梦里。

“别愣着！”老九最先反应过来，他吐了口唾沫，声音沙哑而急促，“任务还没完！炸掉服务器，我们得马上走！”

一语惊醒梦中人。

云墨轩和苏子夜立刻回神，三人不敢有丝毫耽搁，踩着黏腻湿滑的泡沫，深一脚浅一脚地冲向动力区的真正核心——备用服务器集群。

那是一排排闪烁着幽蓝色光芒的巨大机柜，如同沉默的钢铁巨兽，维持着蔺惊蛰最后的底牌。

鼠王老九动作麻利得像一辈子都在干这个。他从防水工具包里掏出几块胶泥状的东西，那是定向塑胶炸药。他看也不看，双手如飞，精准地将它们按在服务器的承重结构、主电源接口和冷却系统的关键节点上。

苏子夜则端着一根从地上捡来的金属管，负责警戒。他的目光扫过那堆废墟，落在被压住的“鸢”身上。

她还活着。一只裸露在外的手臂正以一种极其诡异的角度扭曲着，试图触碰手腕上的一个装置。

那里有微光在闪烁。

求救信号！

苏子夜瞳孔一缩，毫不犹豫地冲了过去。他高高举起手中的撬棍，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那个闪光的装置。

“咔嚓！”

一声脆响，装置外壳碎裂，微光瞬间熄灭。

苏子夜没有停下，他蹲下身，忍着恶心在“鸢”湿透的战术背心上快速搜查。他要确认她没有别的武器或通讯设备。

指尖触及到一个极其隐蔽的硬物，藏在背心内侧一个几乎与缝线融为一体的口袋里。

他用力将其扯出，那是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微型数据存储卡。卡片由某种不知名的黑色合金制成，入手冰冷坚硬。更引人注目的是，卡片外壳上用激光蚀刻着一个清晰的徽记——一个被锁链束缚、却依旧高举着燃烧火炬的手臂。

普罗米修斯社！

作为星穹大学的学生，苏子夜对这个校园里最神秘、最激进的精英技术社团再熟悉不过。一个顶级杀手的身上，为什么会有星穹大学秘密社团的徽记？

他立刻意识到这东西绝不简单，来不及细想，迅速将其塞进自己最贴身的口袋里。

另一边，老九已经完成了所有炸药的安装。

“三十秒，撤！”他低吼一声，启动了倒计时。

三人再不回头，转身拼尽全力向来时的维修舱口撤退。

红色的数字在计时器上飞速跳动。

“……三，二，一！”

身后，一连串沉闷如巨人心跳的爆炸声接连响起。备用服务器集群迸发出巨大的电火花，如同绚烂的死亡烟火，随即所有光芒和声响都归于死寂。

任务完成。

三人冲到维修舱口，胜利的喜悦还未涌上心头，便被眼前的一幕浇了个透心凉。

厚重无比的合金防火门，已经轰然落下，将出口封得严严实实。

“操！”老九咒骂一声，立刻扑上去，从工具包里接出各种线路，试图技术开锁。

然而，控制面板上没有半点反应。一片死寂。

“没用的，”老九的脸色变得铁青，“不是电子锁，是最高安全级别的硬性封锁。消防警报触发了全区物理隔绝协议，从外面锁死了。”

云墨轩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他们不死心，又沿着墙壁寻找其他的通风管道和紧急出口。结果是绝望的。每一个他们曾经标记过的退路，都被同样厚重的防火闸门堵死。

整个B栋动力区，在他们亲手触发的警报声中，变成了一座为他们量身定做的、巨大的钢铁坟墓。

三人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一片狼藉的主厅。

消防泡沫已经停止喷涌，正在缓慢地消退。他们看着那堆压着“鸢”的设备残骸，看着四周纹丝不动的钢铁墙壁，胜利的喜悦早已荡然无存。

冰冷的、令人窒息的绝望，攫住了每一个人。

“都怪我！”云墨轩狠狠一拳砸在冰冷的墙壁上，指节瞬间破皮流血，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如果不是我……如果不是我非要救人，我们早就撤出去了！”

他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的冲动。他完成了太奶奶的任务，却把所有人都带进了死路。

“闭嘴。”一个冷静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自责。

苏子夜走了过来，他的脸色同样苍白，但眼神却异常明亮。他从口袋里拿出那张黑色的数据卡，举到云墨轩面前。

“别急着放弃。我们虽然被困住了，但也拿到了一样计划之外的东西。”

他的声音在空旷死寂的动力区里，清晰得如同金石之声。

“或许，这才是我们真正的破局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