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思窈很清楚，那些来自云天泽和云天心的粗糙调查只是开胃菜。蔺惊蛰绝不会满足于这种隔靴搔痒的手段。

他最锋利的刀，一定会以最意想不到的方式，刺向最柔软的要害。

下午，星穹大学，中央图书馆。

杀手“鸢”如同一缕青烟，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教学楼的监控盲区。她的目标，是在云思窈常去的那间阅览室的固定座位下，安装一个微型生物信息采集器。

她拥有经过高度义体改造的轻盈身躯和最先进的光学迷彩，在复杂的管道系统中穿行，如同幽灵，不会发出一丝声响。

图书馆内，云思窈正坐在那个被锁定的座位上，看似专注地翻阅着一本关于古代逻辑门电路的纸质书。

然而，她的全部感官早已延展开来，像一张无形的网，捕捉着环境中最细微的异常。

远处，天花板角落里一扇本应紧闭的中央空调系统检修口，其金属边缘，有一道极其轻微的崭新划痕。

那是七十年前的老式卡扣设计，为了检修方便，边缘打磨得不够圆滑。这种早已被淘汰的“缺陷”，她比2095年的任何建筑师都熟悉。

她没有惊慌，甚至连心跳都没有一丝紊乱。她合上书，起身向卫生间的方向走去，途中拐进了一间几乎无人问津的楼层消防管理间。

老旧的管理界面上布满了灰尘。她熟练地在屏幕一角，用特定的节奏敲击了五下，一个早已被系统管理员遗忘的工程后门被激活了。

她输入一行简洁的指令，按下了执行键。

指令名称：高精度粉尘清理程序。

管道井内，“鸢”距离目标位置只剩下不到三米。就在她准备伸出机械臂时，一股毫无征兆的狂风，夹杂着冰冷的雾气，瞬间从管道四壁的所有风口猛烈喷出！

强大的气流和超低温的无害冷却剂，刹那间充满了整个管道系统。

“鸢”身上的热感应和声音传感器瞬间失灵，屏幕上一片雪花。光学迷彩在剧烈的温差下也出现了不稳定的闪烁。

行动被迫中止。

她像一只被激流冲刷的蜘蛛，狼狈地放弃了任务，迅速循着原路撤退。

几分钟后，她向蔺惊蛰汇报：“任务失败。目标似乎对环境有超乎常理的洞察力，疑似无意中触发了某种巧合性的楼宇安保程序。”

“巧合？”蔺惊蛰的声音里透着一丝疑虑，但最终还是接受了这个解释。

摆脱了看不见的威胁，云思窈径直前往云景和的实验室。

此刻，云景和正对着一份被标记为最高机密的“衔尾蛇计划”封存资料，眉头紧锁。

“我不明白，”他指着全息屏上的文档，“为什么当年您……‘Y’导师，会和蔺惊蛰在‘AI是否应有最高裁决权’这个问题上产生如此巨大的分歧？从技术上讲，赋予AI最高裁决权，是通往通用人工智能最高效的路径。”

云思窈看着屏幕上那些熟悉的文字，眼神变得幽深。

“景和，效率从来不是衡量文明的唯一标准。”她平静地开口，“蔺惊蛰的理念，是打造一个绝对理性的‘神’，由它来为人类做出最优选择。而我的理念，是打造一个最忠诚的‘工具’，把选择权，永远留给拥有非理性、会犯错、却也因此而可爱的人类自己。”

这番话，如同一道闪电，劈开了云景和脑中的迷雾。他瞬间理解了蔺惊蛰所有偏执行为背后，那深刻而扭曲的思想根源。

也正因这份深刻的理解，云思窈知道，今晚的直播，她该说什么了。

她坐到主控台前，开始逐字逐句地写下发言稿。稿件的核心，不是空泛的理论，而是用她自己当年的设计哲学，去精准地、毫不留情地，抨击蔺惊蛰当年在“衔尾蛇计划”中最为引以为傲的那些理论根基。

她要引爆的，是他隐藏在儒雅面具下，那七十年来从未熄灭的嫉妒与狂怒。

在直播开始前一小时，云思窈通过匿名加密网络，给秦筝发送了一份文件。

她只留下一句话：“这是我承诺的信任。关于你的导师，冯振。”

秦筝的律师事务所内，灯火通明。

她怀着疑惑，层层解开了加密文件。当文件内容呈现在屏幕上时，她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里面是十几年前，导致她最敬爱的导师冯振身败名裂的那场专利诉讼案的全部内幕。其中，一份昊天集团法务部伪造关键实验数据的原始记录，清晰得如同一把淬毒的尖刀，狠狠刺进了她的心脏。

秦筝看着屏幕，看着那些冰冷的、足以颠覆一切的数据，身体因为压抑不住的愤怒和激动而剧烈颤抖。多年的疑惑、不甘与悲痛，在这一刻尽数化为滚烫的火焰。

她颤抖着手，给那个神秘的代号“Y”回复了一条信息。

“从今以后，我的法律，只为你一人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