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寒……
当这三个字如烧红的烙铁,印入楚牧元死寂的识海,那座他耗费一个月、以无尽痛楚构筑的“理性空洞”轰然崩塌。
所谓代天行罚,所谓以儆效尤,都不过是冰冷的辞藻。唯有那三个字,携着雨夜的微凉、发簪的清香和诀别的刺痛,化作一道足以撕裂天地的血色闪电,劈开了他刚刚凝固的、非人的躯壳。
滚烫的铁水灌入了他刚被强行愈合的神魂。
一个月来被他以【痛觉剥离】强行斩断、屏蔽的所有感知,在这一瞬间如决堤的洪流,带着百倍的利息狂暴逆卷而回。
“呃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从楚牧元喉间迸发。
他体内那股刚刚被压缩到极致、稳稳停在半步金丹圆满的庞大能量,瞬间失控。不再是温顺的灵力,而是化作了千万头在经脉中横冲直撞的凶兽。
噗!
暗红的血液混合着丝丝缕缕的黑气,从他的眼、耳、口、鼻中狂涌而出。皮肤上刚刚凝固的血痂寸寸爆裂,整个人仿佛一个即将炸开的血囊。
他的理智壁垒被彻底击穿。
“立即走!施展【血遁术】!现在就走!”
识海之中,燕赤霄的残魂发出雷鸣般的咆哮,带着前所未有的焦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逃到外海,凭你现在的修为,不出百年,必能杀回来!为了一个女人,值得吗?”
他的声音如洪钟大吕,充满了理性的、唯一的生路指引。
然而,此刻的楚牧元什么也听不进去。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观云台”和“下月十五”这两个血淋淋的坐标。
去见她。
哪怕是最后一面。
哪怕是共赴黄泉。
“不……”楚牧元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每一个音节都带着血沫,“我……不……走……”
这句本能的拒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燕赤霄的咆哮戛然而止。
识海中,那狂怒的魔魂虚影,在一瞬间变得无比冷静,冷静得令人胆寒。他看着在无尽痛苦中翻滚的楚牧元,眼神从“恨铁不成钢”的失望,缓缓转变为一种审视货物的冰冷。
无可救药。
为了一个女人,竟连最基本的求生本能都已丧失。
这个复仇的工具,已经疯了。
既然如此,便没有再培养下去的价值了。
就在楚牧元试图强行压制体内暴走的灵力,准备不惜一切代价冲出矿洞时,异变陡生!
那道在过去一个月里,如守护神般为他挡下无数杂念、让他心怀感激的暗红色光幕,毫无征兆地猛然向内一缩!
构成光幕的无数符文瞬间扭曲、变形,从温和的壁垒,化作一条条狰狞、冰冷、布满倒钩的金色锁链!
图穷匕见!
“小子,既然你一心求死,这具肉身,就由老夫来帮你‘活’下去吧!”
燕赤霄撕下了所有导师的伪装,露出了他作为上古魔头最原始、最贪婪的獠牙。
【画地为牢】!
那早已埋下的夺舍后手,在楚牧元心神最混乱、防御最薄弱的此刻,悍然发动!
“师父……你?!”
楚牧元最后的意识发出一声难以置信的悲鸣。
回应他的,是锁魂金链彻底收紧时,那深入灵魂的、比任何肉体凌迟都要痛苦万倍的禁锢剧痛。
他的主意识,被这最信任的“师父”,死死地捆缚、拖拽,拉向了识海最黑暗的角落。
现实中,废弃的矿洞岩穴内。
楚牧元正在剧烈痉挛的身体,突然诡异地僵直了。
他缓缓抬起头,那张血肉模糊的脸上,呈现出一副足以让厉鬼惊骇的景象。
他的右半边脸庞,肌肉因极致的痛苦与绝望而扭曲,右眼中满是挣扎与哀求。
而他的左半边脸庞,嘴角却咧开一抹阴毒、贪婪的狞笑,左眼中闪烁着陌生的、属于另一个灵魂的寒光。
“这具天生情种的道胎……终究是我的了!”
一个沙哑、苍老的声音,从楚牧元的左喉腔发出。
他的左手不受控制地抬起,五指如铁钳,狠狠掐住了自己的脖颈。那并非自尽,而是燕赤霄在用窒息的手段,压制楚牧元这具肉身残存的、反抗他的本能!
“弟弟!”
一声惊恐的尖叫从不远处传来。
一直为他护法、此刻却虚弱不堪的楚灵韵察觉到了异样,踉跄着冲了过来。
然而,当她对上“弟弟”那只冰冷陌生的左眼时,整个人如坠冰窟,僵在了原地。
那不是楚牧元的眼神。
那是属于一头刚刚挣脱囚笼,准备择人而噬的恶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