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亡的第三日,复仇的快感早已被残酷的生存本能碾成了粉末。

荒野深处的夜,冷得像要把人的骨髓冻裂。楚牧元蜷缩在一处背风的岩隙间,浑身滚烫,那是伤口发炎引起的高烧。而在高烧之下,胃里却像是有把火在烧,那是极致的饥饿。

这三天,他除了几口浑浊的溪水,粒米未进。

“啧,真是丑陋。”

燕赤霄的声音在识海中懒洋洋地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守着满山的宝藏喊饿,楚家的小子,你活像个捧着金饭碗乞讨的傻子。”

楚牧元眼皮沉重得像坠了铅,干裂的嘴唇动了动,没力气反驳。

“肉体的饥饿不过是虚妄。”燕赤霄继续着他的魔道布道,声音里透着一股诱惑,“睁开你的眼看看,这山林里到处都是‘食粮’。那头躲在洞里的獾猪散发着贪婪,树梢那只夜枭满心是杀戮。只要你运转《大梦千秋铸神经》,把这些情绪抽出来‘吃’掉,神魂饱满,肉身自然不知饥渴。”

楚牧元艰难地睁开眼,视线模糊。他现在只是个凡人,这种“精神食粮”的理论听起来就像疯子的呓语。

“试试吧,还是说,你想就这么饿死在这儿,让你那小情人看着你的尸骨发笑?”

这句话像鞭子一样抽在楚牧元的神经上。他咬着牙,撑着岩壁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不远处的灌木丛边,一只色彩斑斓的野雉正在啄食草籽。

楚牧元屏住呼吸,死死盯着那只野雉。他试图调动识海中那股干涸的精神力,去感知这只畜生那一丁点可怜的“警惕”情绪。

如果是三天前手持【离恨】的他,或许能做到。但现在,他赤手空拳,虚弱至极。

这就是食物……这就是力量……

强烈的渴望让他那原本就不稳定的精神力猛地波动了一下,像是一阵狂风刮过平静的水面。

“咕咕!”

野雉受惊,扑棱着翅膀瞬间钻入密林,只留下一地鸡毛。

楚牧元僵在原地,伸出的手抓了个空。巨大的眩晕感袭来,他踉跄两步,摔倒在泥地里。

识海中爆发出刺耳的狂笑。

“哈哈哈哈!连一只鸡的惊恐都驾驭不了!”燕赤霄笑得肆无忌惮,“这就是你要逆天改命的资本?那两个外门废物死得真是太冤了,竟被你这种废物算计。”

楚牧元趴在冰冷的泥土上,指甲深深抠进土里。那笑声比鞭笞更让他痛苦,因为它说的是事实。失去了念兵,失去了算计的环境,他现在弱得连只鸡都不如。

饥饿感再次反扑,比刚才更猛烈。

直到第五日黄昏。

或许是老天还没想收走他的命,一只肥硕的野兔慌不择路,一头撞死在楚牧元藏身的枯树洞旁。

“咚”的一声闷响,在寂静的林中如同天籁。

楚牧元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了过去,死死按住那只还在抽搐的野兔。他的手在抖,眼中冒着绿光。

“别急着动嘴。”燕赤霄的声音变得幽冷,“记得我教你的吗?恐惧是最好的佐料。它死前的这一刻,恐惧最盛。运转功法,把这股‘气’吸进去,这才是魔修的进食方式。”

楚牧元已经饿得失去了理智。他抓起一块尖锐的石头,对准野兔的脑袋。

在石头落下的瞬间,野兔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睛里爆发出极致的惊恐。

我要活下去!我要力量!

楚牧元心中怒吼,按照记忆中的法门,贪婪地猛吸一口气,试图将那团灰暗扭曲的“恐惧残响”强行扯入体内。

“噗!”

鲜血飞溅,野兔不动了。

那一缕灰气顺着楚牧元的鼻息钻入经脉。

然而,预想中的饱腹感没有出现。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足以冻结灵魂的恐怖寒意!

就像是光着身子跳进了万年冰窟,那股阴冷的气息瞬间顺着经脉冲向心脏,沿途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成了冰渣。

“呃……”

楚牧元瞪大了眼睛,瞳孔剧烈收缩。他想叫,却发现声带已经僵硬得无法震动。心脏剧烈地痉挛着,每一次跳动都像是被冰锥狠狠刺穿。

他整个人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像一截僵硬的枯木,重重砸在地上。

四肢百骸失去了知觉,只有意识还清醒着,清晰地感受着死亡的冰冷一寸寸吞噬生机。

“蠢货。”

燕赤霄冷冷地看着这一幕,没有丝毫出手的打算,反而带着一丝说教的意味,“恐惧属阴,是寒毒。凡人的肉身就像个破瓦罐,装点温水也就罢了,非要装液态的冰,下场就是炸裂。”

“记住这种感觉。没有强悍的肉身做容器,铸念就是自杀。”

楚牧元躺在地上,视线开始发黑。他的身体在剧烈地打摆子,那是本能的求生反应。

眼前是那只血淋淋的野兔,身后是正在吞噬光明的黑夜,远处传来了狼嚎声。

如果不能动起来,今晚他就会成为野兽的粪便。

动啊……给我动啊……

他在心里疯狂地嘶吼,绝望与不甘像野草一样疯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