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柄白骨森森的【狂骨刃】即将劈开福伯那张扭曲鬼脸的瞬间,一股钻心的极寒骤然从楚牧元胸口爆发。
这寒意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自紧贴着他心口的家传玉佩——【道心鉴】。它不像往常那样温润,而是如同一根冰棱狠狠刺入楚牧元的心脉,令他浑身沸腾的杀戮魔血出现了刹那的冻结。
这一瞬的僵直,救了命,也让他看清了那个动作。
那只由黑雾构成的枯瘦鬼手,掌心向外,五指僵硬地张开,正对着狂骨刃的刀锋。那不是厉鬼索命时的抓挠,而是一个拼尽全力的——推拒。
记忆的闸门在生死的缝隙中被强行冲开。十年前,楚家后院失火,年幼的他被困在房梁下,也是这一双手,带着被火燎出的水泡,用同样的姿势把他狠狠推出了火海。
“他在让你跑……”楚牧元那双赤红如血的瞳孔猛地收缩,喉咙里发出嘶哑的低喘。
“铮——!”
刀气已出,难以全收。楚牧元咬碎了牙关,拼着经脉逆行的剧痛,强行将挥出的刀锋向右侧偏转了三寸。惨白色的刀芒擦着福伯的鬼影掠过,狠狠斩在后方的残垣断壁上,激起一片碎石。
巨大的反噬力如重锤轰击胸膛,楚牧元整个人倒飞而出,重重砸在十丈开外的焦土上,张口便是一大口鲜血,其中夹杂着暗红色的内脏碎片。
“蠢货!你在干什么?!”燕赤霄暴怒的咆哮在识海中炸响,震得楚牧元头痛欲裂,“那是怨灵!是毫无理智只知吞噬生机的恶鬼!刚才那一刀若斩实了,这老鬼的魂力足够你突破瓶颈,你竟然留手?你想死吗!”
楚牧元没有理会脑中的咆哮。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那柄渴血的狂骨刃因为失去目标而在他手中愤怒地嗡鸣,震得虎口发麻。他却只是死死盯着前方那堵再次翻涌闭合的黑色尸墙,又低头看向脚下的荒草。
在这片方圆十里的死地边缘,所有枯黄的野草,竟然全都整齐划一地向着外侧倒伏。
“你看这些草。”楚牧元擦去嘴角的血迹,声音虽然虚弱,却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笃定,“如果是吞噬生机的恶鬼领域,阴煞之气会形成向内的漩涡,草木应该向中心塌陷。但这力场……是向外的。”
燕赤霄的咆哮声戛然而止。
“这不是拦路的恶鬼。”楚牧元拄着骨刀,缓缓挺直了脊梁,目光穿透那层层叠叠的狰狞鬼脸,仿佛看见了三年前那个血火交织的夜晚,“这是哪怕化作了怨灵,也要把少主推离险境的忠魂。”
“天真!简直愚不可及!”燕赤霄冷笑连连,语气中满是恨铁不成钢的讥讽,“就算他们生前忠义,如今也已被怨气扭曲了心智。你这点微末道行,想靠‘感动’一群疯子走进去?那是找死!听本座的,祭起狂骨刃,杀进去!只有把他们都踩在脚下,你才能拿到你想要的东西!”
“杀进去?”楚牧元低声重复了一遍,随后在燕赤霄震惊的感知中,做出了一个疯狂的举动。
他抬起右手,将那柄躁动不安的【狂骨刃】缓缓插回了腰间的刀鞘。紧接着,他散去了周身护体的灵气,甚至撤掉了用来压制恐惧的【情感冻结】状态。
“既然是家人,何须兵刃相见。”
楚牧元赤手空拳,迈开脚步,向着那堵散发着令人窒息恶意的黑色尸墙走去。
“楚牧元!你疯了!若是你的推断错了,那一瞬间的怨念冲击就能把你冲成白痴!”燕赤霄第一次有些气急败坏,“为了所谓的‘情’,连命都不要了?”
“若连家人的执念都要斩灭,那我修这‘铸念’,与那些灭我满门的禽兽何异?”
楚牧元脚步未停,在那漫天鬼哭狼嚎中,他就像一只扑向黑色巨浪的飞蛾。他赌上了自己的性命,去验证那隐藏在无尽怨恨之下的唯一一丝温柔。
一步,两步。
黑雾翻涌,无数张扭曲的人脸张开了大嘴,等待着这个主动送上门的祭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