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二·甘茂亡秦且之齐
甘茂亡秦，且之齐，出关遇苏子，曰：“君闻夫江上之处女乎？”苏子曰：“不闻。”曰：“夫江上之处女，有家贫而无烛者，处女相与语，欲去之。家贫无烛者将去矣，谓处女曰：‘妾以无烛，故常先至，扫室布席，何爱余明之照四壁者？幸以赐妾，何妨于处女？妾自以有益于处女，何为去我？’处女相语以为然而留之。今臣不肖，弃逐于秦而出关，愿为足下扫室布席，幸无我逐也。”苏子曰：“善。请重公于齐。”
乃西说秦王曰：“甘茂，贤人，非恒士也。其居秦，累世重矣，自殽塞、谿谷，地形险易尽知之。彼若以齐约韩、魏，反以谋秦，是非秦之利也。”秦王曰：“然则奈何？”苏代曰：“不如重其贽，厚其禄以迎之。彼来则置之槐谷，终身勿出，天下何从图秦。”秦王曰：“善。”与之上卿，以相迎之齐。
甘茂辞不往，苏秦伪谓王曰：“甘茂，贤人也。今秦与之上卿，以相迎之，茂德王之赐，故不往，愿为王臣。今王何以礼之？王若不留，必不德王。彼以甘茂之贤，得擅用强秦之众，则难图也！”齐王曰：“善。”赐之上卿，命而处之。

白话文

甘茂逃离秦国，准备前往齐国。出关时遇见苏代（一说苏秦），问道：“您听说过江边洗衣少女的故事吗？”苏代回答：“没听过。”甘茂说：“江边有一群洗衣少女，其中有个家境贫寒买不起蜡烛的姑娘。其他少女商量着要赶她走。这姑娘临走时对众人说：‘我因为买不起蜡烛，所以总是提前赶来打扫屋子、铺好席子。你们何必吝啬照在墙上的余光呢？这点光亮对你们毫无损失，却能让我受益，为何非要赶我走？’少女们觉得有理就把她留下了。如今我不才被秦国放逐，愿为您洒扫效劳，请您不要驱逐我。”苏代说：“好，我会让齐国重用您。”

苏代随即西行游说秦王：“甘茂是难得的贤才，在秦国历经数代重用，对崤山要塞、溪谷地形了如指掌。如果他联合齐国与韩魏结盟，反过来算计秦国就糟了。”秦王问：“那怎么办？”苏代说：“不如备厚礼高薪迎他回来，安置在槐谷终身软禁，这样诸侯就无从打秦国主意了。”秦王采纳建议，派使者带着上卿印信去齐国迎接。

甘茂拒绝返秦，苏代（或苏秦）对齐王进言：“甘茂是贤人。秦国许以上卿相位相迎，他却因感激大王恩德不愿回去，甘愿做您的臣子。若大王不重用他，他必定心寒。以他的才能若统领强秦军队，齐国就危险了！”齐王点头：“有理。”于是也赐予上卿之位，将他留在齐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