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场上的风停了。或者说，连风都被花无缺那精密的算力给锁死了。
花无缺并没有急着俯冲下来大开杀戒。他站在半空中的废墟顶端，双眼投射出密集的蓝色扫描线，像是在玩一个名为“扫雷”的游戏，耐心地将广场上的每一寸空间都纳入数据库。
“他在收集数据。”沈长歌的背紧紧贴着一块断裂的石碑，天机眼疯狂报警，视野中全是红色的警告框。
“刚才君天的剑阵虽然乱，但至少有迹可循。这家伙……”裴凝抱着昏迷的叶琉璃，额头上满是冷汗，“我看不到他的剑气。他全身上下，没有一丝杀气。”
这就是最可怕的地方。没有杀气，意味着没有情绪波动，意味着无法被感知。
“动一下试试。”沈长歌低声命令。
裴凝下意识地想要挪动脚步，将身形藏得更深一些。就在她的肌肉刚刚绷紧、甚至还没来得及发力的瞬间——
咻！
一道无形的剑气毫无征兆地落下，精准地切在她原本计划落脚的那个点上。坚硬的黑金地板像豆腐一样被切开，切口光滑如镜。
如果裴凝刚才真的动了，此刻断的就不是地板，而是她的腿。
“预判？”裴凝脸色惨白。
“不，是算死。”沈长歌咬着牙，天机眼超频运转，眼角崩裂出鲜血，“他计算了你的肌肉张力、呼吸频率、甚至眼神的微动。在他眼里，你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组正在运行的物理公式。他只是把结果提前放在了那里。”
这就是欧冶池追求的极致——全知即全能。
在这短短的几秒钟对峙里，天机眼模拟了上千种突围方案：左侧佯攻、右侧爆破、甚至利用叶琉璃自爆……
结果无一例外：死亡率100%。
这是一场不对称的战争。对方开着全图挂，而他们连鼠标都快握不住了。
“不能用常规逻辑。”沈长歌深吸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了一枚布满裂纹的珠子。那是古三通留下的遗物——【欺诈宝珠·改】。
“老头子，你留下的这堆破烂，最好真的有用。”
沈长歌猛地将灵力注入宝珠，但他没有按照说明书去制造什么“千军万马”的幻象。在这个级别的算力面前，视觉欺诈就是个笑话。
他直接修改了宝珠的底层广播协议。
嗡。
一股无形的波动以三人为中心散开。
在花无缺那蓝色的数据视野中，原本标注着【高危目标：沈长歌】的红色光点，突然闪烁了一下，变成了一串乱码，紧接着变成了灰色的【物体：损坏的石柱（编号E-77）】。
裴凝变成了【物体：一堆废弃的工业垃圾】。
叶琉璃变成了【环境：残留的热辐射背景】。
花无缺那原本正准备抬起的手，微微顿在了半空。
他的处理器出现了一微秒的卡顿。视觉传感器告诉他那里有人，但底层数据逻辑告诉他那里只是一堆石头。这种“图文不符”的矛盾，让他的攻击指令无法闭环。
“就是现在！滚！”沈长歌低吼一声，拽着两女就往旁边的瓦砾堆里滚去。
轰！
就在他们离开原地的瞬间，花无缺的攻击到了。虽然无法锁定目标，但他选择了最暴力的解法——覆盖式打击。
一道直径十米的灵力光柱轰然落下，将刚才藏身的地方彻底气化。
沈长歌只觉得后背一阵火辣辣的剧痛，冲击波夹杂着碎石，像散弹枪一样打在他身上。但他不敢停，也不敢用灵力护体，因为一旦动用灵力，就会暴露特征码。
他们像三只肮脏的老鼠，在这片钢铁废墟的阴影里狼狈逃窜。
“他在穷举。”躲进一处坍塌的墙角后，沈长歌一边给叶琉璃止血，一边绝望地看着外面。
花无缺并没有因为丢失目标而慌乱。他正悬浮在低空，手中的剑不断挥出。每一次挥剑，都会精准地粉碎一个区域的掩体。
A区，清空。
B区，清空。
C区……
这是一种毫无感情的推土机战术。既然找不到哪粒沙子是金子，那就把整片沙滩都扬了。
“没地方躲了。”裴凝握紧了手中的残剑，那双银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决绝，“长歌，你带着叶姐姐走。我的‘兵煞’爆发可以干扰他的雷达，虽然只有一瞬间……”
“闭嘴。”沈长歌按住了她的手，指尖都在颤抖，“还没到那时候。”
“到了！”裴凝突然反手扣住沈长歌的手腕，声音里带着哭腔，“你看不出来吗？他是冲着完美去的！我是残次品，我是天煞孤星，只要我死在这里，因果线断了，他或许就不会再追究……”
轰！
又是一声巨响。这一次，爆炸点距离他们只有不到二十米。碎石飞溅，划破了沈长歌的脸颊。
花无缺的身影出现在了烟尘中。他那双蓝色的眼睛，穿透了层层灰尘，锁定了这边。
虽然数据伪装还在，但通过刚才的爆炸反馈，他已经计算出了这块区域的物理实体密度异常。
“发现异常变量。”
花无缺抬起了手，掌心中凝聚出一道令人心悸的白色剑芒。
那个角度……直指裴凝。
在他的算法里，裴凝这个单位的能量反应最不稳定，且具备自爆风险，优先级判定为：【由于价值过低且具备污染性，建议优先清除】。
“不——！”
裴凝眼中的世界仿佛变成了慢动作。她看到了那道光的落下，那是死亡的颜色。她不想死，但她更不想连累沈长歌。
她闭上了眼睛，准备引爆体内的兵煞。
噗嗤。
意料之中的剧痛并没有传来。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温热的液体，喷溅在了她的脸上。
带着铁锈味，带着熟悉的体温。
裴凝猛地睁开眼。
她看到了一个并不宽阔，但却死死挡在她面前的背影。
沈长歌。
他没有用任何防御法宝，也没有开启什么护体罡气。他就那么张开双臂，像个傻子一样，用自己的血肉之躯，硬生生地接住了那道足以洞穿金石的剑芒。
飞剑贯穿了他的左肩，巨大的动能带着他向后飞去，将他死死钉在了地上。
“长……长歌？”裴凝的大脑一片空白。
而在半空中，花无缺那原本流畅无比的动作，突然出现了明显的停顿。
他的瞳孔在一瞬间收缩成针尖大小，然后迅速机械复位。
【警告！逻辑冲突！】
【检测到高价值单位（沈长歌）主动替低价值单位（裴凝）承担致命伤害。】
【计算中……利益交换比为负无穷。】
【推演中……该行为违背生存本能，违背战术逻辑，违背利益最大化原则。】
【结论：无法解析。】
这是花无缺诞生以来，第一次遇到他的数据库无法解释的现象。为什么？为什么一个拥有“万象补天体”这种顶级配置的个体，会为了一个随时可能报废的“兵煞容器”去送死？
这不科学。这不完美。
沈长歌被钉在地上，鲜血染红了身下的废墟。剧痛让他浑身都在抽搐，但他却在笑。
他看着半空中那个陷入短暂呆滞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狰狞而得意的弧度。
“咳咳……怎么样？算不出来了吧？”
沈长歌忍着剧痛，背在身后的手指偷偷蘸着自己的鲜血，在地面上快速画下了一个扭曲而混乱的符文——那是【唤醒程序】的前置引导符。
“老子赌的就是……你是个没有妈生的木头人。”
这一刻，在这个充满了钢铁与算法的死局里，沈长歌用自己的一条命，硬生生地在花无缺那完美的逻辑闭环上，砸开了一道名为“人性”的裂痕。
花无缺眼中的蓝光开始闪烁不定，无数个问号在他的视网膜上弹窗。他原本应该立刻补刀，但他迟疑了。
这0.1秒的迟疑，就是沈长歌用命换来的胜机。
“别……别愣着……”沈长歌侧过头，对着已经吓傻的裴凝惨笑，“准备……看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