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寒风卷过天工主殿广场,却吹不散那股令人窒息的工业机油味。
“标准化作业,第一阶段:空间剥离。”
君天放下了茶杯,语气平淡得像是在宣读一份车间生产报告。随着他的手势,悬浮在背后的天工万剑匣发出低沉的嗡鸣,三百六十柄飞剑并没有一窝蜂地冲上来,而是如同精密的织布机梭子,在空中拉出一道道笔直的灵力光线。
这些光线在广场上空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立方体网格,并且正在快速收缩。
“他要切割空间!”叶琉璃脸色骤变,她能感觉到周围的火元素正在被这张网格强行挤压、驱逐,“这根本不是剑法,这是数学!”
没有任何闪避的余地。在这张网格里,每一寸空间都被计算在内,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铁柱!Ω-7协议,最大功率!”沈长歌看着那逼近的死亡网格,嘶哑地吼道。
“哐——!”
原本缩小成熊猫形态的铁柱瞬间膨胀,恢复成百米高的战争堡垒。它那厚重的合金装甲在一瞬间变得通红,胸口的反应堆疯狂过载,发出濒临爆炸的尖啸。
一道漆黑的重力力场以铁柱为圆心,猛地撑开。那是一颗拒绝一切规则的黑色球体,硬生生地抗住了不断收缩的剑网。
滋滋滋——!
飞剑与重力场剧烈摩擦,爆发出刺眼的火花。铁柱的双脚深深陷入地面,浑身颤抖,装甲板发出令人牙酸的扭曲声,但它死死地撑着,像一根定海神针,护住了身后的众人。
“哦?上个纪元的遗物,果然有点门道。”君天微微挑眉,似乎有些意外,随后侧头看向一直沉默的花无缺,“处理一下,那是废品。”
花无缺那双毫无感情的蓝色眼眸中,数据流疯狂瀑布般刷过。
“目标:方舟级防御力场。弱点分析中……”
他的目光并没有被那宏大的力场吸引,而是瞬间锁定在了铁柱背部的一块装甲接缝处——那里有一道极细微的裂痕,是刚才撞击兵工厂地板时留下的暗伤。更致命的是,那裂痕深处,正是冷却液回流的主阀门。
“弱点锁定。打击路径规划完成。”
花无缺的身影瞬间消失。
下一刻,他出现在了铁柱的背部,无视了那足以压碎坦克的重力波,仿佛行走在自家后花园。
他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指尖凝聚着一点极致压缩的白光,轻轻点在那道裂痕上。
“断。”
“噗——!”
一声轻响,如同气球漏气。
紧接着是高压液体喷射的巨响。铁柱背部的冷却系统瞬间炸裂,白色的蒸汽如同喷泉般涌出。核心反应堆立刻触发了强制停机保护,那道坚不可摧的黑色重力力场,如同断电的灯泡,瞬间熄灭。
“呜……”
铁柱眼中的红光闪烁了几下,发出最后一声不甘的电子音,庞大的身躯轰然跪倒,化为一座死寂的钢铁废墟。
“铁柱!!”沈长歌目眦欲裂。
唯一的物理掩体消失了。
失去了阻挡的标准化剑网,带着死亡的啸叫,再次压了下来。距离众人头顶只有不到十米。
“完了……”季微漾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在这绝对的工业暴力面前,任何生物的力量都显得如此渺小。
“没完!还没完!”
沈长歌猛地转过身,一把抓住了叶琉璃燃烧着烈火的手腕,另一只手死死扣住了裴凝冰冷彻骨的剑指。
“你想干什么?找死吗?!”叶琉璃惊恐地尖叫。她的本体是太初劫火,裴凝是极寒兵煞,这两种力量一旦在没有任何缓冲的情况下接触,会直接引发核爆般的灵力殉爆!
“闭嘴!信我!”
沈长歌双眼充血,金色的纹路爬满了他的脸庞。他疯狂催动体内的《补天造化经》,开启了“万象补天体”的自毁式过载模式。
“我是阀门……我是熔炉……”
他不再试图压制两人的力量,而是将自己的身体变成了一个疯狂的搅拌机。
“啊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从沈长歌口中爆发。
左半边身体,被叶琉璃的劫火烧得皮开肉绽,血管里流淌着岩浆;右半边身体,被裴凝的兵煞冻结成冰,经脉寸寸崩裂。
金与火,热与冷,两股死敌般的力量在他的丹田处疯狂对冲、撕咬。
“给我……融!!”
沈长歌右臂上的那道“金痕”骤然崩裂,金色的鲜血喷涌而出,化作无数道细密的法则丝线,强行将暴躁的火与锋利的金缝合在一起。
轰!
一道红银相间的光幕,以三人为中心,猛地向外炸开。
那不是普通的灵力护盾。
那是一面燃烧着烈火的镜子,一面流淌着岩浆的盾牌。
当君天的飞剑撞击在这道光幕上时,剑身瞬间被高温烧红软化,紧接着又被极寒冻结脆化,最后被锋利的兵煞震成齑粉。
叮叮当当——
无数断剑如雨点般坠落。
在那光幕之内,沈长歌七窍流血,跪倒在地,但他依然死死抓着两个女人的手,像是一根烧红的铁钉,将整个防御体系钉在地上。
“长歌……”叶琉璃看着面前这个浑身浴血的男人,眼中的暴戾彻底化为了颤抖的水光。她能感觉到,沈长歌正在燃烧自己的生命,来中和她火焰中的狂暴。
“别分心……”沈长歌虚弱地喘息着,血沫从嘴角溢出,“继续输出……老子还能……撑得住。”
裴凝紧紧抿着嘴唇,原本空洞的眼眶里流下了两行血泪。她默默地调整着剑气的频率,第一次主动去配合叶琉璃的火焰,小心翼翼地不再让自己的锋芒刺伤那个充当导体的男人。
光幕外,剑如雨下。
光幕内,三人如同一体的雕塑。
这场攻防战演变成了一场漫长而残酷的拉锯。
一个小时……三个小时……十个小时。
从黎明到正午,再到日暮西山。
广场上堆积的断剑已经没过了脚踝。君天脸上的从容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难以置信的烦躁。他无法理解,为什么这几个原本一触即溃的“残次品”,拼凑在一起竟然能挡住天工宗最顶级的工业打击。
“这就是……情感的变量吗?”远处,花无缺看着那摇摇欲坠却始终不灭的红莲光幕,眼中闪过一丝无法解析的数据乱码。
光幕内。
沈长歌的意识已经模糊了。他的视网膜上全是雪花点,身体早已失去了知觉,全靠一口气吊着。
就在他以为自己即将油尽灯枯的时候,脑海深处,突然亮起了一个绿色的信号灯。
那是司命的声音,虚弱,却带着胜利的喜悦:
“链接成功。天工广场投影阵列后门……已攻破。”
沈长歌那浑浊的眼中,猛地爆出一团回光返照般的精芒。
“好……”
他艰难地扯动了一下嘴角,露出一口被血染红的牙齿。
“该我们要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