器灵纪元4999年12月30日，废墟内部时间。
万界废墟的最深处，也是世界的尽头——时空乱流区。
这里的景色美得令人心悸。不再是单调的灰，而是五彩斑斓的光带像极光一样在虚空中扭曲、纠缠。空间像是一面被打碎的镜子，每一块碎片里都映照着不同的时间流速。有的碎片里岩石瞬间风化成沙，有的碎片里水滴悬停万年。
但对于任何物质来说，这里都是绝对的死地。
“测试。”
沈长歌站在安全线外，声音听不出一丝起伏。
“遵命，父体。”
早已进化为完全体的铁柱，毫不犹豫地迈出一步。它那只由“虚空活体金属”打造、连金丹期自爆都能无视的左臂，缓缓探入了那片光怪陆离的光带。
没有爆炸，没有声响。
众目睽睽之下，那条闪烁着银光的金属臂，在接触光带的一刹那迅速黯淡。原本光滑的表面瞬间布满了斑驳的红锈，紧接着锈迹剥落，金属结构如同经历了亿万年的时光冲刷，在短短一息之间，化作了一蓬细腻的飞灰，消散在虚空中。
“嘶——”
哪怕是玩火的行家叶琉璃，此刻也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这还是边缘地带，熵增速率大约是每秒流逝百年。”沈长歌看着铁柱光秃秃的肩膀，冷静地报出数据，“越往里走，时间流速越快，熵增越恐怖。”
“这根本不是修炼，是送死！”裴凝忍不住上前一步，那张总是面无表情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惊恐，“你的肉身就算再强，也不可能扛得住这种规则层面的抹杀！”
“如果不进去，我们才是真的死定了。”
沈长歌转过身，看向身后的三个女人。
“外界只过了几天，欧冶池的肃清军团随时可能降临。以我们现在的实力，挡不住T-800。”
他抬起那只布满金色裂纹的右手，裂纹中流淌着造化之气。
“我有造化之气，我能不断修复自己。这就像是在跑步机上赛跑，只要我修复的速度快过它腐蚀的速度，我就能活下来。”沈长歌笑了笑，但这笑容里全是血腥味，“这是一场要么成神，要么成灰的赌局。”
说完，他从怀中掏出了一枚玉简。
“叶琉璃。”
红衣女子咬着嘴唇，眼眶通红地看着他。
沈长歌将玉简强行塞进她手里：“这是伊甸园所有阵法的控制枢纽。我进去之后，这里你说了算。别把家烧了。”
“你……”叶琉璃死死攥着那枚玉简，指节发白。她深吸一口气，猛地抬头，眼中凶光毕露，“沈长歌你给我听着，你要是死在里面，我就把这破基地连同你的尸体一起烧成灰，然后洒到欧冶池那个老怪物的脸上！听到没有！”
沈长歌愣了一下，随即哑然失笑：“好，听到了。”
他转向裴凝。
盲眼少女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从怀里掏出了一枚剑符。那是她用本命心血温养了十年的护身符，上面还带着她的体温和血腥气。
她郑重地将剑符放在沈长歌掌心，然后退后一步，抱着剑深深一礼。
剑在，人在。剑断，人亡。
不需要语言，这是剑修最沉重的承诺。
“微漾。”沈长歌最后看向那个抱着破烂玩偶的小萝莉。
季微漾似乎也感觉到了离别的气氛，她身后的荆棘不安地挥舞着。
“看好粮仓，别让铁柱偷吃。”沈长歌揉了乱她的头发，“等我回来，给你带糖吃。”
季微漾用力点了点头，身后猛地催生出一圈巨大的荆棘墙，将众人护在身后，像是在展示她守护家园的决心。
做完这一切，沈长歌走向了那个沉默的巨人。
“铁柱。”
“父体，铁柱在。”巨大的电子音低沉轰鸣。
沈长歌拍了拍它仅剩的那条手臂，调出了最高的指令权限。
“输入最终指令：Ω-7协议变更为‘守门人模式’。”
“在我出来之前，守住这个入口。无论是谁，无论是欧冶池的军队还是天上的神仙，只要想进去干扰我，或者想伤害她们……”
沈长歌顿了顿，眼中寒光炸裂。
“杀无赦。”
嗡——！
铁柱独眼中的红光瞬间暴涨，仿佛两盏探照灯刺破了灰雾。
“指令确认。守护模式开启。预计待机时间：无限。”
轰隆隆！
这座百米高的钢铁巨人轰然坐下。它的背部装甲层层展开，与大地锁死，化作了一座无法撼动的钢铁山峰，死死堵在了时空乱流区的必经之路上。
沈长歌最后看了一眼这个灰色的世界，看了一眼那些注视着他的人。
“走了。”
没有回眸，没有犹豫。
他转身，一步踏入了那片扭曲的光影深处。
嗤——！
在接触乱流的一瞬间，所有人都能清晰地看到，沈长歌身上的衣物瞬间化为飞灰。紧接着，他的皮肤开始干裂、剥落，露出鲜红的肌肉，甚至能看到森森白骨。
“啊啊啊啊——！！”
即便是做好了心理准备，那种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被时间凌迟的剧痛，依然让沈长歌发出了不似人声的惨叫。
但他没有退。
金色的造化之气从他骨髓里爆发，疯狂地修补着受损的躯体。血肉在崩溃与重生之间反复拉锯，每一次重生，新长出的血肉都带着淡淡的金光。
他在光影中踉跄前行，像是一个在烈火中行走的苦行僧，逐渐消失在众人的视野尽头。
……
同一时刻，千万里之外。
悬浮在千机城上空的机械神域。
无数数据流汇聚的王座之上，已经与天道主机融合的欧冶池，突然微微偏了一下头。
在他面前那数以万计的监控屏幕中，有一块不起眼的角落，原本代表“沈长歌”生命体征的曲线，突然变成了一团乱码，随后彻底归零。
“信号丢失……”
欧冶池那双电子眼中闪过一丝极其拟人的疑惑。
“容器进入了不可观测区域？还是……崩坏了？”
庞大的算力开始推演，数秒后，得出了一个“最优解”。
“判定：实验体失控风险增加。必须进行物理回收。”
欧冶池抬起手指，虚空点击。
“传令：肃清军团，全员集结。”
“目标：万界废墟。”
“执行：彻底清洗。”
随着指令下达，千机城地底的兵工厂大门轰然洞开，十万具闪烁着红光的钢铁洪流，如同出笼的恶鬼，踏着整齐的步伐，向着世界的边缘进发。
而在那片被时间遗忘的乱流深处，天机眼的后台日志上，一行红色的警告代码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悄然闪过：
【警告！检测到管理员权限异常波动……】
【警告！该区域存在高维观测者……】
